第62章(第2/2页)

小娘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声泪俱下地诉道,“郎君这是在心疼我啊,怕我摔着怕我磕着,郎君此番与我千里相会于此,可是因郎君心头思念于我,吃不好,睡不着?”

被唤为郎君的公子点了头。

小娘子一阵欢喜,一阵泪,竟是拿着一双小拳头垂起了他,骂道,“你这死相木疙瘩,你这心头分明是有了我啊......”

舞台上的郎君,一脸的痴呆。

立在楼道上的太子,仿佛也被他精湛的演技所折服,一双眸子如同被摄了魂,慢慢地变得空空洞洞。

——可不就是。

思她、怜她,心疼她......

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喜她所喜,恨她所恨。

他是当朝太子,谁又能当真惹了他后还能全身而退,又能次次挑战他的底线,戏弄他,不断地惹怒他,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的。

太子呆愣了好一阵,才从那难以置信,又仿佛早已透出了种种迹象的真相之中,慢慢地缓了过来。

深邃的眼眶,也因这一发现,染了红潮。

太子无奈地勾起了唇角,扯动着心口,疼得发麻。

唐韵。

——孤可能,喜欢上你了。

底下的锣鼓声消下。

小娘子的声音再次传了上来,“郎君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莫不是嫌弃奴家身份卑微......”

公子一把抱住了她,“敏儿啊,我怎舍得,是我没本事,怕给不了你好日子.......”

最后一阵震天的锣鼓声,伴随着看戏人的叫好之声,太子的脚步从那楼梯上走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出了万花楼。

一到马车上,太子的唇角便含着一抹阴冷的寒意,吩咐赵灵,“将那畜生阉了,手脚也砍了,喂狗,不,喂他自己吃下去吧。”

赵灵:......

“还有,她那个什么后母,也砍了手脚,唐文轩,踢进江里,淹死得了。”

赵灵后背都生了凉。

韩靖走之前就吩咐过他,太子的性情变化无常,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表面的话给蒙骗了,多听即便,别办错了差事,掉了脑袋。

是以,太子说完,赵灵觉得他应该再等等,不敢轻易去办。

毕竟是三条人命。

可等了约莫十来息了,还不见太子发话,赵灵不敢再怠慢了,领命道,“是。”

赵灵往前走了五六步,太子终于出了声,“先留他一条狗命。”

赵灵脚步一顿。

良久又才听太子吩咐道,“畜生该阉,旁的人先不动,回去将吴家那窝子逆党的身份证据,给整理出来,拿给孤。”

比起适才的震怒和阴冷,太子此时的语气要冷静得多。

赵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是。”

倒是终于体会到了韩靖口中所说的性情变化无常。

回到东宫,已经过了辰时。

明公公举着灯到马车前接人,灯还未举上去,就见太子的身影一下窜了出来,利落地跳下了马车,脚步如风地走进了门口。

明公公:......

这,这又是被唐姑娘给气得?虽有些对殿下不敬,可明公公心头当真很佩服这位唐姑娘。

合着太子这二十年里没生过的气,都让唐姑娘给他补了回来。

太子心情不好,谁都不好过。

明公公低垂着头进去,正提着一颗心,便见太子一屁股坐在了书案前,冷声道,“端阳祭祖,将吴贵嫔的名字加上。”

明公公:......

吴贵嫔,这都身怀六甲了。

这番奔波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适当活动,有利于生产,身为后宫嫔妃,祭拜皇室祖宗,她不应该去?”什么皇子皇孙,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让那一窝子人都消失。

明公公忙地应道,“是。”

可就算是这样,太子心口的那股心疼,还是没有减去半分,坐了半刻后,突地起身,去了净室。

一飘冷水从头浇下,倒也不是很凉,却能让人清醒几分。

可脑子越是清醒,越是心疼。

太子冷冽的眼眶渐渐地布了一层殷红,眸子里溢出了滚滚水汽。

她就是个蠢货,竟然让别人如此欺负了去,她就是特意来折磨他的,想让他活活心疼死。

*

唐韵走出万花楼后,心情已经平静了。

走到街头,拦了一辆马车,直接回到了宁苑,刚从马车上下来,阮嬷嬷便打开了院门,提着一盏灯过来接她,“姑娘,怎么这么晚。”

“今儿去了码头,耽搁了。”

阮嬷嬷先没问,接她进门,回头又栓好了门扇,替着灯盏,照在了她的脚下,才问,“怎么去了码头?”

“今儿太子查账。”唐韵的神色没有一丝异常,“在码头,我还碰上了三表哥。”

阮嬷嬷一愣,“三公子。”

“嗯。”唐韵点头,笑着道,“可惜了那几条海鱼,本想拿回来给你尝尝,耽搁太久,没能带回来。”

阮嬷嬷心头一热,“知道姑娘心头惦记着奴婢,那样的东西姑娘带回来了,奴婢也吃不惯。”

阮嬷嬷说完,便冲着里院正在烧水的阿潭唤了一声,“姑娘回来了,将腌好的樱桃拿过来吧,阉了半日,这会子肯定入了味。”

阿潭立马应了一声,“成。”

唐韵刚进屋,坐在了暖阁内的圆桌旁,阿潭便端了一盆子红彤彤的樱桃,因着今儿唐韵出门前,对她的一声警告,进来时,格外的小心翼翼。

唐韵看着她一笑,没再吓她,“好了,我不会卖了阿潭。”

阿潭抬起头,便见唐韵温和地看着她,“不过我的确有事,你既跟了我,便是我的人,往后我护着你,你也得帮衬着我,可好?”

“姑娘......”阿潭心头一暖,正要跪下去,被唐韵一把扶住,招呼了阮嬷嬷一道过来,“今儿不吃完,明日就该坏了,咱分了吧,明儿馋了再摘。”

阮嬷嬷听了,也没客气。

院子里满满一树樱桃,确实也吃不完。

阮嬷嬷将搁在旁边木几上过的灯盏移到了圆桌上,灯火朦朦胧胧,主仆三人围着桌子,抿起了樱桃,杏黄的核儿,慢慢地堆了小山。

阮嬷嬷突地想到了一年前的一桩事。

原本姑娘身边也有个婢女,叫明烟,是唐家老夫人指给姑娘的,虽不爱说话,性子却本分,只是一年前,忽然坠了井。

姑娘还为此伤心失神了半月,还未从那悲伤里走出来,唐家那位世子爷便惹了事,让唐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阮嬷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唐韵,见其一双眸子正盯着跟前的灯盏,清亮的眼珠子被那火光照得莹莹生出了水光。

“嬷嬷,明儿我还得出去一趟。”

阮嬷嬷一愣,“姑娘打算去哪儿。”

唐韵眸子轻轻往下一敛,道,“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