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楚寒今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如漆:“什么意思?”

越临:“没什么意思。只是可惜这圣姑不在了。如果她在,付出生命还能得到一个人的爱,可她不在,付出生命或许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转向楚寒今,看似温和,但满含深意地问:“你说是吗?”

语气带着对负心人的淡淡嘲意。

又何尝不是暗讽?

楚寒今不再置辩:“随你怎么想。”

越临轻轻哼一声后握紧他的手。在人群中能光明正大将楚寒今牵着,似乎特别让他快乐。

——而且他还相当乐于扮演一对恩爱夫妻的形象。

前面一对夫妻,男子给女子挑选了一枚香囊,越临也硬要拉着楚寒今送香囊;男子携女子去看热闹的灯彩会,越临也牵着他过去看热闹。

许多人望着一处灯火通明的高台看热闹。

“嚯!好厉害!”

“这兄弟好手段啊,梁设这么高都能走过去,为你鼓掌!”

“跟头翻得漂亮!”

楚寒今:“这是什么?”

越临说:“灯彩会,夺灯彩。用木头和灯笼搭个架子,挑战者蒙住眼从灯山灯海里走一遍,走到最顶端拿到灯彩,就算赢得荣誉。”

眼前正有少年在灯架的高台上走动,底下充斥着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有人说“往左往左!”“跳起来!”“别往前,会踩空!”,但少年没有站稳,力不能支翻身掉到了地上。

“嗨呀!”年轻女声说,“你这相好的不行呀?去年掉下来,今年又掉下来,还是趁早和他分了吧。”

另一个女声好笑:“可是他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么用?灯彩会年纪最小走过的才七岁,可见你相好的太没天赋。”

那少女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灯彩会也是男女相亲酬唱的地方,未婚嫁的少男少女都会来凑热闹,□□头拿到第一的人,得到的目光自然多一些,也能赢得别人青眼相看。”越临说。

楚寒今目视这群你追我赶的少年们,视线被吸引。

人群中骤然发出一阵惊呼——

“哎呀!”

有人走上去,但因技艺不精掉了下来。

楚寒今看得认真,因为那人掉下去呼吸微微一窒。

越临转过脸来,眸色深:“想看一场完美的表演吗?”

楚寒今意识到什么:“嗯?”

越临音色低沉:“我可以让你看得尽兴。”

说完,他走向报名的看台处。

每年负责搭建灯彩会高台的是个老头,敲着烟杆,看到越临褪下面具勾走白布时,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今晚终于有人能走过去了。”不过后半句他也没说。

那个七岁就通过的人,也是他。

越临上了看台。他双眼被布帛蒙住,踩上一根极细的横梁,左右两侧挂满深红灯笼,火光从中间迸出,另有几只圆环内烧着火光,横在道路两侧,稍不注意便有被火烧伤和跌落的方向。

而他脚步轻快,一跃到了长梁,轻盈得像一只展翼的白鹤,被蒙住眼睛但毫无影响,直走到横梁尽头便左右转,踩上长短不一、细如绳索的木梁,轻轻一踢木板跃到更上一层——

周围的人啧啧称奇。

“就像能看见一样。”

“好厉害!得多强的记忆力,多果断,才能每一步走得这么漂亮?”

横梁和木板间藏着机关,偶尔喷出火焰,鸣放烟花,甚至改换方向和机关,目的便是使登擂更加惊险刺激,更具有观赏性,

燃烧的灯笼和星火之间,越临脚尖踩得很快,有时候在火海中急匆匆掠过,有时候闲庭信步,有时从高处稳当当再落下来。登到最高层他手中撒下了一把燃烧的火,响着“滋滋”的鸣爆声,几乎将天空都映亮,迸发出一颗一颗璀璨的星火,绚烂美好至极。

看台之下,楚寒今眼底倒映着越临的身影,静静不语。

人群爆发出喝彩鼓舞声。

“到顶了!好厉害!好厉害!这人是谁啊?”

“长得也很俊美!”

“今晚最受欢迎的年轻人肯定非他莫属!”

越临一手摘掉蒙住眼的黑布,转动目光,四下寻找楚寒今的位置。

隔得远远的,和他对上了视线。

越临在众人的目光中飞跃至楚寒今的眼前,堪堪站定。

称赞声中,他只是盯着楚寒今的眼睛,抬了抬眉:“看得过瘾吗?”

楚寒今应声:“很好。”

越临说:“这是给你一个人的表演。”

短短几字,直抵耳膜。楚寒今没说话,灯光太亮,看不清他耳后的红热。

站在人群中时,楚寒今短暂地萌生了一个想法,假如不做自己,只做这群人中的一个普通人,看心爱的人为自己博得彩头,似乎……也很好。

越临重新牵住他的手,说:“走吧。”

不远处的灯台后,转出一位黑衣男子,一只手臂空荡荡的,由袖子扎了一个结,看着落魄潦倒,急匆匆地喊:“越临。”

不止越临,楚寒今又看了过去。

这还是越临回魔境后,第一次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越临一抬眉,道:“梁山,是你啊。”

梁山面色凄楚复杂:“你,你没死么?”

越临看了看楚寒今,温声介绍说:“这是我以前的朋友。”不知怎么,他却伸手,不动声色地护住了楚寒今。

梁山便扑通跪倒在地,委委屈屈哭了起来:“越临,做兄弟的对不起你,当年那件事,当年……”

楚寒今明白越临的理由了。

众叛亲离,看来这人也是肇事者之一。

梁山狠狠额头,磕得额头都要出血了:“是兄弟对不起你!兄弟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现在去死都行!”

楚寒今心中微微咂舌。

魔境的人见到越临,大部分都是这个反应。

越临见他磕头磕得满地的血,快沾到楚寒今的鞋底,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语气泰然:“梁山,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理解你,你起来,不要再磕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就算你不咎,我也没有颜面活下去了……”

楚寒今心想这话有意思。

越临没活的时候,这人能活下去;越临活了,他又活不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又故意活给谁看。

不过他也没说话。

越临只是揽着楚寒今,看起来十分和善:“我复生回来,并不是想找你们复仇,只是有了妻子,回来安个家罢了。以前的纷争我心爱的妻子已全部助我忘记了。你也不要不懂事,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番话,听得楚寒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果然,梁山将信将疑,跪在地上左右为难。

越临假意思索了片刻,道:“以前,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去喝云楼的皇台,你要是真想赔罪,现在就去给我买一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