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第4/5页)

他在鬼戏中冷眼观察许久,才找到已成为鬼神的鬼婴,唯一的弱点。

但是就那样一刹那绝不可以失手的机会,却还是因为谢麟而错失了。

燕时洵在错愕之下,一时也无法再弥补一击不成的失误,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坠入了黑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悬崖上扔了下去,耳边是呼呼风声,鼻尖萦绕着腥臭的味道,冷风顺着衣角钻进去,将皮肤冻得发僵。

但很快,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臂,然后被拉进了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燕时洵的眼睫颤了颤,还没有睁开眼,就已经知道他身边的是邺澧。

等他终于挣扎着从一片混沌黑暗中找回自己的神智,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在郑树木家的院子里。

无论是鬼婴还是谢麟的身影,都不在这里。

四周只有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像是深陷于沼泽。

只有邺澧的温度和呼吸声从旁边传来,还提醒着燕时洵,这里不是梦境,而是鬼婴的内部。

古书曾有记载吞天兽。

虽然谢姣姣不是那样的存在,但是她成长到这个地步,在燕时洵看来,她远比吞天兽要来得令人戒备。

鬼婴想要取代大道而立,最后一步就是要吞噬原本的天地,让新的天地取而代之,鬼道也因此才能成为大道。

但大道不会轻易让鬼婴成功,因此在鬼婴完成最后一步之前,也恰好会是鬼婴最脆弱的时候。

只可惜……

燕时洵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过多责备谢麟,就立刻重新打起精神,看向四周。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再多说也无益,还不如另寻他法,再找到新的生机。

燕时洵不相信就此陷入了死局。

他坚定的认为,在自己没有发现之处,仍有生机潜藏其中。

“这么自信?”

邺澧低笑着发问。

燕时洵回眸,似笑非笑的道:“不自信的话,难道现在坐着等死吗?谢麟选择了死亡,但是大道之下的万千生机可没有放弃希望,他们还想活下去呢。”

“我既然是驱鬼者,自然要为他们找出一条生路来。”

燕时洵的语气平淡,像是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撼动他的意志:“除非我死,除非大道崩解,否则此行不止。”

当年他师父李乘云在病未发于形之前,就已经发觉了天地的病症存在,并且只身来到白纸湖。

他师父一定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可以于危机中挽救死局的事物,所以才会如郑树木所言,明知前路是注定的死亡,依旧含笑着前行。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他师父当年发现的事物找出来,重新找到能够杀死鬼婴的办法。

邺澧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这大概是我成为酆都之主后,第一次被他物吞噬腹中,倒是新奇的体验。”

“不过,这也让我回忆了很久之前的熟悉感。”

邺澧转过眼眸,视线落向前方的黑暗中。

燕时洵疑惑的顺着望去,刚想问邺澧在看什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却见前方的远处,在黑暗的最深处中,忽然有浅薄的光亮在闪烁。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错愕的发现,那一点光亮,竟然是戏院的红灯笼。

就在他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下一秒,整个视野忽然间天旋地转,黑暗和亮光被打碎重组。

他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顺着黑暗旋转得头晕。

然后,他察觉到自己的双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本身也像是坐在了椅子上。

燕时洵忍不住抬手扶额,晃了晃刺痛的大脑,眼前的景象慢慢稳定。

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黑暗里了。

而是在戏院里,就坐在台下的长凳上。

第三次出现在戏院了。

燕时洵的眼眸暗了暗,他心里暗道,自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戏院了。

只不过,这一次,邺澧就坐在他身边,一直与他十指相扣,没有被黑暗和摇晃所分开。

燕时洵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向四周望去。

他看到,自己现在所在之处,和之前的湖中戏院很是相似,同样的戏台幕布,同样的台下桌椅和四周殷红灯笼。

但不同的是,不仅是他和邺澧坐在这里,节目组所有人,包括马道长和王道长等人,也都坐在这里。

他们眼睛直愣愣的往戏台上看去,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木雕偶人。

燕时洵心中一惊,想起了之前郑树木家院子里的木雕偶人。

那些偶人是顶替了村民们的身份,永远的留在了皮影戏里。而这些偶人……它们恐怕将要顶替的,就是节目组众人的身份。

一旦真的被鬼婴得手,那不论这里发生的事会如何影响外界,节目组的人必将首当其冲的受到伤害,就算能够将他们的魂魄再从皮影戏里带出去,恐怕也会有所损伤。

必须要在鬼婴有所动作之间,将所有人从戏院里带走。

燕时洵打定了注意,就准备动作。

此时戏台上,乐人分坐两侧,幕布落下,烛光在后面随风晃动,将一个女人端坐的模样映在上面。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皮影人物出场。

因为白师傅说过,皮影戏和现实必须要一模一样才能欺瞒过天地,所以燕时洵猜测,鬼婴想要置换皮影戏和现实,也必须要当着这些木雕偶人的面,上演它们将要取代之人的一生记忆,这样才能将身份对调。

这也是他们此时坐在戏院里的原因。

要赶在皮影戏开场之前……

燕时洵刚准备起身,就看到坐在他前面的那道身影动了下。

“燕先生。”

听声音,竟是谢麟。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头来,正是谢麟无疑。

只是他比之前看上去要憔悴太多,不知道是否是帮鬼婴挡下那一剑造成的。

谢麟看着燕时洵的目光悲凉带泪,紧皱的眉头间,像是隐藏着一生的痛苦风霜。

燕时洵在重新看到毁掉了他原本计划之人的时候,知道按照常理,自己应该发怒或质问。

但是他不需要询问,就已经知道谢麟心中所想。

所以,他的目光微动,最后却也只是一声叹息。

“谢麟,我知道你有愧于你妹妹。但是你要清楚的是,现在不是你和你妹妹之间的兄妹因果,而是涉及到了整个天地大道,无数生命。”

燕时洵无奈道:“因为你妹妹杀过太多人,连带着最初救下她,让她得以活下去的你,都被天地判定为背上了因果,就算你前去地府,恐怕也无法投胎……即便如此,你还要护着她吗?”

谢麟眼中含泪,他的嘴唇惨白干涸,却还是惨笑着道:“可,她是我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