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5页)

可惜好景不长,刚入职场没多久,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工作,她只能再一次选择回归家庭。

她想过的,去了香港,没工作的话,她可以去餐厅给人刷盘子端菜盘做起。无论怎么样,不能让自己在家里闲着。可她压根儿也没想到,不会说一嘴漂亮流利的粤语,在香港会遭受什么样的歧视和排斥,简直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

那一次激烈的家庭会议,让单琮容重新审视了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角色。确实,这么多年,这个家庭是以他的工作为重心,而不停地连轴转。

这个家,从未有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不夸张地说,如果处理得不好,就此分崩离析都有可能。

单琮容那阵子甚至想过,既然妻子和儿子都不想在香港继续过下去了,那就干脆回京大去吧。项目黄了就黄了,前途没了就没了,人活一世,不可能只有一个出路吧?绝处还能逢生,世外还有桃源,可能忍过去这一段辞职的阵痛,自己回了北京,兴许还有别的办法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呢?

单琮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并且善解人意的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聪明绝顶、嘴贱但心却不毒的儿子。

单琮容准备放弃香港项目的时候,单星回平复了情绪,愿意和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了。

单星回开口是有条件的,双手抱胸,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老子:“你这项目最快要多久?”

单琮容一听,心里有些震动,儿子这是松嘴要改口风了?

忙说:“赶上经济形势不好,马上要金融危机了,项目本来最快要四年,现在估计得六年。不过越是挑战,也越是机遇,把握好这个风口,未来几年的成就和报酬,可能会比预期多得多。”

单星回懒耷耷的,没兴趣听他的宏图大业,但他毕竟是他的老子,如果连家里最亲的人都不支持他,单琮容还能指望有谁可以依靠?

“上大学我要回北京,你能做到,到时候把我弄回北京去吗?”其实不用靠他老子,他自己照样能考回北京去,他之所以这么问,是给单琮容一个台阶下。

单琮容眼睛一亮,立马立三指保证:“能、绝对能!到时候,我还能给你争取出一个双校双证!”

单星回含糊地应了声“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初中毕业的同学聚会上,单星回回想了自己初三这一整年,确实是不像话的。甚至厌学情绪浓重,只顾着去篮球场打球。如果不是毕业聚会上,有女同学向他表白,单星回可能会觉得,自己刚到香港的那段时光,估计就是自己人生之中,最黯淡无光且不被欣赏的一段历程了。

这个女生提醒了他,他欠沈岁进一个正式的告别。初二那年,前一天他还在上课,第二天去学校,单琮容就来接他,说已经给他办了休学,后天出发去香港。

单琮容怕他有情绪不肯走,所以干脆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段汁桃也怕儿子闹,所以也一直不敢告诉儿子,家里即将要发生的变动。

然而,告知单星回的那一天,本该是夫妻俩最忐忑的一天,可却被单星回平平无奇的一个“哦”字打发了过去。

单琮容都纳闷,这孩子从小就特别独立和有主见,不可能对他这么做没意见啊?

事实是,单星回确实有意见,并且意见还特别大。但他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有耐心,特别能忍,做什么事情,不到临界点边缘,绝对不会爆发出来。

于是这场爆发,迟到一年多,在单星回初三毕业这年,彻底喷发了出来。这个家,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一场亲子关系危机。

还好,单琮容、段汁桃、单星回,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善良。这场风波,很快就因为他们仨之间的包容与理解,平息了下来。

也是那时候,单星回第一次下定决心,要给沈岁进写信。

他找出自己初二那年,在芦花荡画的速写素描。这张素描,一直夹在他最喜欢的科幻小说里。他想把它寄给画上的主人,沈岁进。

为此,他还特地买了一张迪士尼卡通联名的邮票。

沈岁进说她小时候,喜欢看迪士尼的系列电影和动画。单星回想了一下,她好像说过,她最喜欢□□,因为熊憨憨呆呆的看上去很可爱,还特别喜欢掏蜂蜜吃。她多愁善感,却又信心满满地说过:喜欢吃甜食的人,心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寄出去的信,一连两个月都没有任何回音。单星回以为是邮局弄丢了,于是一连又写了好几封去北京,可依旧没有一封回信。

单星回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又或者沈岁进可能真的生气了,不想和他做朋友,收到信并不打算回复。

单星回打过国际电话,他还记得沈岁进家的电话号码,可惜成了空号。

坚持写了两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漫长的时间,足以让单星回确定,沈岁进是真不打算给他什么回应了。

寄出最后一封告别信,少年的单星回,拍了拍邮局的铁皮邮筒,低声说:“以后不来了,有去无回,投喂了三年,连个蛋都没给我下过,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给我争气。”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意义,它总得让你失去点儿什么,以显示它在你这的存在感。

*****

段扬把找来的《七龙珠》漫画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对折的画纸,那是他随手从信封中抽出当书签用的。

单星回对着失而复得的素描,仁慈地没追究,这张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旧漫画里。

单星回让段扬去给自己从冰箱拿一瓶饮料,段扬屁颠屁颠的去了。其实单星回是想把他支开,好好看一看这张丢失多年的画。

这是他寄给沈岁进的第一封信里附赠的。他以为邮局在邮寄的路途中,把它弄丢了。这么多年,纸都脆黄了,上面的笔迹也显得稍显褪色。

他看着上面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执画笔的青涩沈岁进,想起来昨天见到她时候的样子,觉得沈岁进好像长高了许多,并且肌肉还变得特别结实,一看就是平时经常锻炼。

还有,沈岁进比第一次,他见到她,初中转学那会儿,还要惊艳得多。

单星回从不轻易评价一个人的外貌,那样显得既粗俗又没礼貌。

以貌断人,是最低智的行为。因为港大里,就有许多随意穿着汗衫,趿着拖鞋,连保安气质都没有的老头。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其实很多都是学术界大名鼎鼎的大牛。单星回想由衷地赞美沈小姐,她是真长成了一位翩翩淑女。

沈岁进经常说段女士长得像她妈,单星回对他妈没有什么特殊的审美,可能从出生第一眼就看起了吧,稀松平常惯了,就不觉得段女士有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