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何以天下

短短一会儿时间,哭着喊爹的小孩儿就发生了调换。

原焕听见动静朝荀彧和曹操打了个手势,会议暂停,他去看看小崽崽们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他们家璟儿哭着回来喊爹还是头一回,必须给予高度重视。

然而人还没走到门口,宝贝崽崽就掉着金豆豆撞进怀里,后面还跟了一串小萝卜头,衣着光鲜表情张扬的袁耀小崽崽混在其中甚是显眼。

原焕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脊背,语气带了些迟疑,“被耀儿气哭了?”

小家伙才那么大一点儿,刚才还因为不会背书哭的要死要活,怎么转眼间就能反过来把袁小璟气哭,难不成刚才是初来乍到不习惯,哭过一场后恢复了正常水平?

袁小璟愣了一下,眼泪掉的更凶了,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的亲爹说不出话,气的只想跺脚,“骗人!怎么能这样?!”

他哪儿是被那小笨蛋气哭的,分明是被亲爹气哭的!

如果不是阿爹瞒了他那么多年,他怎么需要被笨蛋堂弟介绍身份,所有人都知道阿爹曾经的名字,就他自己不知道,他这个亲儿子不要面子的吗?

也是他傻,一直没问过阿爹曾经叫什么,既然知道阿爹现在是改名换姓之后的身份,换之前肯定还有其他身份,他怎么能一直没注意呢。

荀彧正想和曹操一起起身告辞,他们家主公这会儿显然顾及不到他们,留在这儿反而不方便他们父子间说话,可是听到袁璟这话,再看看一群小孩子中明显和袁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娃娃,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小公子终于要知道他们家不是出身寒门,而是天底下少有的大家族了吗?

可喜可贺,喜事儿啊!

曹操本来想走,看荀彧又坐了回去,眼神在几个人之间转了转,迟疑片刻也跟着不动了。

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袁璟平日里乖巧听话,从来没有哭闹不休的时候,孩子太听话的一个坏处就是老父亲完全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只能放软了声音让小家伙的情绪先稳定下来,“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袁小璟红着眼眶,指着小伙伴堆里那个骄奢华丽格格不入的小破孩大声质问,“他说你和袁术是亲兄弟!亲的!根本没有出五服!”

连他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这合理吗?

你们过分!

荀彧:哇哦。

曹操:哦豁!

老父亲有些心虚,却没有放弃挣扎,温温柔柔的给愤怒的崽崽的顺气,说出的话却像是火上浇油,“阿爹什么时候说过和袁术出五服了?”

“刚才,刚才还说过!”袁小璟一边说一边比划,猛的想起所谓“出五服”只是他的猜测,他爹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根本没有表态,只是他以为没有反驳就是对的,下意识就当做他们已经出了五服。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袁璟小公子气的手都在颤抖,又不好朝他爹撒火,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金豆子不要钱的往下掉,像是要把前些年的份儿全补回来一样。

荀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家主公手忙脚乱哄孩子,心道这一天总算来了,他说什么来着,骗小孩儿迟早要出事,袁璟小公子早慧,被亲爹这么忽悠坚决不能忍,小公子尽管闹,左右心虚的不是别人。

原焕:……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原老板无奈的回头看看悠哉看戏的两个人,荀文若这个切开黑的家伙看戏毫不遮掩,你曹孟德又是怎么回事,假装看不到很困难吗?

屋里的两个人仿佛定在了席位上,杯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清水都能让他们品出雨前龙井的气势来,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看着生闷气掉眼泪的袁小璟眼里写满了紧张。

原焕无法,先将孩子们塞到荀彧曹操跟前,里面有他们家崽,当爹的好意思不管不问,安排好几个小家伙,然后带着满脸控诉的袁小璟和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他觉得他更厉害了的袁小耀回去坐下。

袁小璟止住眼泪,抹了把脸挺直腰杆,努力维持住自己沉稳冷静的形象,这不算什么,他将来要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现在才哪儿到哪儿,“阿爹想好怎么编了吗?”

老父亲被宝贝崽崽的问题梗了一下,解释、解释能叫编吗?

原老板沉默了好一会儿,顶着旁边两个看戏的家伙的目光,咬了咬牙开始飙戏,“璟儿可知当年阿爹为何带你远走冀州?”

幸好郭奉孝不在这儿,不敢现在会变成什么场面简直不敢想。

原焕抛弃了羞耻心,垂下眼帘面带愁容,给小崽崽讲了另一个版本的出逃小故事。

真实事件改编,略有艺术加工,一切都是为了形象。

于是乎,袁小璟和袁小耀再次被震惊到,原来他们家的情况那么复杂吗?

袁璟小公子擦擦眼泪,终于知道他爹为什么和家里不亲近,关东联盟讨伐董卓的事情他听了好多遍,每次听到袁绍、袁术二人起事导致汝南袁氏在朝几十人被董卓诛杀殆尽就感觉那俩人是借董卓之手除掉家人好自己上位,万万没想到被除掉的家人竟然包括他自己。

阿爹身份贵重,肯定是董卓的眼中钉肉中刺,那种情况下还能保住尚在襁褓中的他难于上青天,他竟然因为区区身份问题就对阿爹发火,真是太不应该了。

袁小璟扯扯父亲的衣袖,低眉顺眼给父亲道歉,他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错了就是错了,不会为了保住面子胡说八道,“阿爹以前为什么没有说过这些?”

原焕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道,“璟儿如果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现在可会觉得百姓生活不易?可会明白世道艰辛?可会站在寒门的角度看问题?”

袁小璟迟疑的点点头,“应该有点难。”

他只是觉得有点难,旁边的袁小耀已经用实打实的例子来告诉他何止是有点难,“我们过的很好啊,大伯是不是在这里吃苦了?为什么要站在寒门的角度看问题?”

难怪他爹每次提起大伯表情都不太对,原来当年大伯险些被害死还有他的掺和,外面的世界太可怕,早些回家多好,他在家从来不担心有人欺负。

堂兄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家有多厉害,真是太惨了。

唉,太惨了。

这么一想,难怪他爹每次提到大伯都心虚的不行,他要是干了那么多坏事他也心虚,也不知道那个被打发到并州的伯伯是什么样的,正会和他爹一样心虚吗?

袁小耀托着脸陷入沉思,他以前一个伯伯都没见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爹和大伯都长的好看,并州那个伯伯应该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