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兄长也是个俗气的人嘛……

猛地反应过来。

兄长回来便沐浴,想来就是受不了身上味道,他行医之人,嗅觉何其敏锐。

即便方才暂时被屋子里的熏香掩盖住了,如今离得这么近,难道还发现不了吗?!

蓁蓁心下急转,不知该如何回他。

若是说真话,定是少不了一番训斥。

“我,我今日到胭脂铺子里去了。”

白雨渐的脸色却依旧很冷,他慢慢将帕子放到一边。

她身上的那股味道,与他方才洗濯而去的味道一致。

“我看着很好糊弄吗?”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细若蚊呐。

“我是看见了兄长,方才好奇跟过去的。”

“你是如何进去的。”

“有人带我……”蓁蓁将烟雨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白雨渐全程没有说话,蓁蓁心里一阵没底,转念一想,分明是他先进的,她不过是好奇才跟着进去。而且她又没干什么不好的事情,说着说着底气开始足了起来。

白雨渐笑了,眼底没有分毫笑意,“白蓁蓁,我平日里可是太惯着你了。”

他语气很轻,但她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说好话,反而怒不可遏。

她立刻怂了。

“蓁蓁知道错了。”

白雨渐是个严厉之人,若是同他对着干,只会死得很惨。她仰着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只是还没跟他对视多久,就感觉有些腿软,索性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毯子,屋里也烧着地龙,是以也并不难捱。

她跪得特别自然特别乖巧,一时间白雨渐都不知该从何训起。

正沉默间,听她试探问道,“兄长呢,您今日也去了……”

她既然是跟着他进去的,想必看见了全部。

白雨渐冷脸许久。

终是缓缓地叹了口气。

“那个池仙姬,是您什么人。”

她最最关心的问题,问出来了。可白雨渐深邃浸润的眼瞳之中,却一点点漫上了迷茫。

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衣袂如雪洁白。

月色照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辉。

似有神性。

微风撩动墨发,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尖。

“故人。”

淡淡的两个字,故人……

又是那样的神情,那样悲伤的神情。可一闪而逝的脆弱之后,他再次穿上了冰冷的外壳、让人永远无法触碰到内里。

“白蓁蓁,女戒抄写十遍。”

白雨渐转过身来,嗓音冰冷无情。

“兄长!”

“二十遍。”

白雨渐眸底严厉,不容忤逆。

她不敢置信。

他从前从不用那些来约束她、管教她的。

十年,整整十年,他带她走遍山野,是世间最好的兄长、也是世间最好的老师。

她的棱角从未被他磨平,在他面前,她永远保持着最真实的模样。

唯独来到白家这一年,才学会了收敛与掩藏,因为她不想让他为难。

“难道如今兄长也觉得,相夫教子,被困一方后宅之中,才是世间女子的出路吗?”

蓁蓁眼眶微红。

“离经叛道。”

他俯视着她,皱着眉说。

那时尚且年轻的蓁蓁,不懂他那眼神的含义。

那是看着稚子的眼神,藏满深深的不放心与忧虑。

“就算离经叛道又怎样?兄长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兄长会保护我,绝不会丢下蓁蓁一人的不是吗?”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白雨渐意味不明地说,“你终有一天会面对别离,即便是我,也一样。”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她心口涌上巨大的恐慌,难道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他却并不回答,“这段时日,不许再出门。若要违逆,便多加十遍。”

这是要关她禁闭的意思吗?

蓁蓁不敢置信,口不择言,“可是兄长不也一起去了吗?若是要按照规矩来,兄长也不能随意走动了。难道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住口!”

白雨渐扬袖,带着凉意的风拂在她的面上:

“果真是大了,翅膀硬了,敢与我顶撞。连妓院都去得,还有哪里是你去不得的?鱼龙混杂之地,你便半点不惧?是不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

“我……我原是不敢告知兄长的。”

蓁蓁百般委屈,“可我对兄长从未有过隐瞒。兄长呢,什么都瞒着我……”

“强词夺理。若非我发现,你打算瞒我多久?”

“兄长不也一样?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兄长又想隐瞒多久?”

一辈子吗?

“池仙姬……现在在什么地方?兄长赎她出来,又不带回。兄长不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在旁人眼里,是养外室。”

“我已经十五岁了,有什么不懂的?兄长若是真心喜欢人家,接回来有何不可?兄长是在乎身份之人吗?”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白雨渐冷冷地说。

蓁蓁的心口缩了一下,是啊她凭什么管?

她垂下头。

“蓁蓁无意置喙兄长的任何决定。可你从前也教过我,君子正身、而后正人。我不懂兄长到底用意为何,只是不忍旁人对兄长横加揣测。”

“我知兄长,可外人不知。恶言伤人,三人成虎,我想保护兄长。我不想兄长受到伤害。”

她想保护他。

想要那些风雪都不要落在他的身上。

白雨渐一默,末了只化成冷冷三个字。

“回去吧。”

蓁蓁知道劝他不动,勉强站了起来,回头看他独坐在灯前,如霜雪覆松,亘古不化。

翌日,有人守在门前,一板一眼道:

“蓁蓁小姐,家主有令,您暂时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蓁蓁鼓了股腮帮子,重新坐了回去,她绣花是一点不会。

但要重新学,琴棋书画,刺绣女工,这世上女子该学的东西,要一样不落地重新学起来。

“兄长终归也是个俗气的人嘛。”

她嘟囔着,穿针引线,一朵小小的杏花,在帕子上冉冉盛开。

“小姐学东西可真快。”

小秋艳羡不已。

“都滚开,让我进去!”

一道严厉的训斥蓦地响起。

“我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你们谁敢拦我?表哥最重孝道,难道你们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白兰珠趾高气扬,一把将白雨渐派来看守的人推开。

前几天,她被白雨渐用针刺入手腕,手腕麻了好几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心中早就窝了一大团的火。

越想越恨,趁着白雨渐又外出的功夫,便来找蓁蓁的麻烦。

“兰珠小姐,前几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啊。”小秋嘲讽道,“您这是,还想让家主怎么罚您?”

白兰珠不怒反笑,“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