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宁(第4/4页)

电话一直响着,无人应答。

次日清晨,当噩梦过去,门铃清脆响时,我从凌乱的书桌上抬起头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阳光透过窗子,在桌上印出块块散碎的方格。

我披上衣服打开门,充满惊讶地发现,亚宁出现在门口。

“亚宁!”

她放下手中两个装满吃的的袋子,拉住我的手。

“你的身体,”她问,“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我很激动,“你怎么回来了?”

“来看你啊。担心死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太晚了怕你睡了,没给你电话。”

“怎么不早说?”

“我去纽约面试了,从纽约直接飞的。出发前临时定的票,来不及打电话了。”

我于是拉她进屋,我们在长凳上坐下,她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问手术日期,问现在的身体状况,问大夫的话和透视的具体细节。我几乎来不及问我的话。同事们从来没有这样问这么多,这么细。没有谁这么关心。

“其实只是小事,还让你跑回来。”

她认真地说:“动这么大的手术,怎么能说是小事?”

“你面试怎么样?”

“不知道。”她轻轻地说,“可能不太好。不过无所谓啦。我们这么多年都太顺了,什么都有,老天总会让我们没有一些什么的。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还去东南亚吗?”

“不知道。没想好。”

“他还去找你吗?”

“我让他来这里,既然回国,我就让他也来,让爸妈见见。改天你也见见吧。”

我点点头,我们面对面坐着。因为有太多话想说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坐在狭窄客厅硬邦邦的长凳上,手拉着手,让冬天的阳光穿透清晨的浓雾,落在我们手上。我问她学校的情况,毕业的情况,作息饮食的情况,她问我辞职的事,休养的事,未来计划的事。

我们絮絮叨叨地相互鼓励,无主题、无重心地相互鼓励,就像散乱的阳光无焦点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就像所有的担忧融化成甜蜜,就像这些年的分离不曾存在。我们坐在阳光里,阳光一丝丝滑动,滑过永无止境的昨日与明天。

写于二〇一〇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