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眠(第3/3页)

王言卿皱眉,觉得事情十分为难:“那该怎么办?河谷村出现这么大的事,按理地方长官应当严肃审理,但县令却几次将他们赶出去。会不会,陶县令身上有什么问题?”

陆珩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资料库一样,见状说道:“陶一鸣是正德五年举人,庆远府人氏。他家境贫寒,会试屡试不第,后放弃考进士,上任为官。但他无亲族护持,也无老师提携,哪怕想投入某一派系门下,人家也不收。所以,他的官运不甚好,入朝二十年,依然还在下县县令中打转,任职之地也多是贫寒偏僻之乡,没什么油水。”

王言卿明白,这是一个靠读书改变命运,但又没完全改变的人。王言卿仔细琢磨陶一鸣的生平,她忽然意识到不对,问:“二哥,陶一鸣不过一个从七品县令,你怎么对他了解的这么详细?”

就算锦衣卫搜集情报,但京城那么多高官,一品大员都不够他盯的,陆珩为什么恰巧会看到陶一鸣的资料?

陆珩心道还不算傻,他将茶水喝完,说:“我之前不认识他,我甚至连程攸海都不知道。是刚才在酒桌上套出来的。”

王言卿轻轻哦了一声,终于明白陆珩为什么答应和他们吃饭了。王言卿觉得难以置信,挑眉问:“饭桌上那么多人,陶一鸣又不傻,不至于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你是怎么问的?”

这对陆珩来说太简单了,他漫不经心,说道:“也不一定非要他说。看他的谈吐、衣着、神态,不难推断他的家庭和经历。一个人只要露面,就方方面面都是破绽。”

王言卿叹为观止。在观察人这方面,陆珩也是无敌的。

王言卿认认真真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珩含笑看着她,同样用再真诚不过的声音说:“睡觉。”

王言卿眉尖跳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和陆珩对视,慢慢意识到这是真的。

王言卿沉默,拿不准陆珩又要做什么。陆珩瞥了她一眼,了然道:“没骗你,这回是真的。你到底是因为怕耽误查案不想睡觉,还是不放心我?”

王言卿不知道被戳破了还是被冤枉,怒道:“没有。”

“那太好了。”陆珩对着床铺抬抬下巴,说,“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陆珩气定神闲,亲眼看到王言卿的脸慢慢涨红。陆珩终究不忍心为难她,在她开口之前就说道:“但是漂泊在外,多少注意些。今天夜里不要换衣服了,晚上勿睡太死,多警戒些。”

王言卿长长松了口气,她刚才也想说这个,又怕二哥误会。幸好,二哥也是这么想的。

王言卿如释重负,去屋里准备睡觉。陆珩独自坐在堂屋,看着手中的瓷杯,良久后低低叹了声。

窗外晚风淡淡,月色溶溶,这道声音轻的仿佛是幻觉。

王言卿洗漱过后,散了头发,和衣躺在床上。她怕尴尬,上床前将屋里的灯火吹熄,只剩墙角一盏壁灯。

她闭着眼睛,黑暗中时间仿佛也变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隐约传来脚步声,随即袭来一阵熟悉的气息。王言卿模模糊糊的睡意霎间清醒,她张口,试探地唤:“二哥?”

陆珩听到这个称呼,心里越发不舒服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平直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言卿见果然是他,放心地又闭上眼睛。陆珩发现王言卿竟然打算睡觉,内心一时十分微妙。

他都不知道该感谢她信任他的人品,还是该嫉恨她和她真二哥的亲密。

陆珩吹熄最后一盏灯。他刚才还在犹豫是进来睡还是去东屋对付一宿,但听到王言卿的话后,他忽然改主意了。

她睡梦中喊出二哥,随即就能安心睡去。他再让,岂不是脑子有洞?

陆珩和衣而卧,今夜他压根不打算睡,另一个人躺在距离他这么近、随时能偷袭他的位置,他怎么能睡得着?所以从道理上讲,他上床躺着和去东屋翻书,结果是一样的。

但等真的躺上来,听着她绵长清浅的呼吸,陆珩意外发现他竟然没想象中那么排斥。在陆珩二十三岁这年,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夜,他躺在陌生府邸并不舒适的床上,忽然对自己过去坚信不疑的事情产生动摇。

他一直认为,他无法信任别人,永远无法在另一个人身边安然入睡,娶妻不过换另一个场合做戏。他不愿意,所以一直避免娶妻成婚。他理所应当这样想,但其实,他并没有试过。

这么早就下结论,似乎太过武断了。

陆珩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安排,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异响,几乎同时,陆珩骤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