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阑珊(第2/3页)

陈氏说是让孩子们来见永平侯夫人,其实大家都知道,陈氏喊得只有傅霆州。傅家姑娘们很懂母亲的心意,乖巧给永平侯夫人问好后就退到一边,安静待着,不争抢二哥的风头。

傅霆州在另一边指挥侍卫,时刻盯着来往的人群。今天全城人都挤在街上,鱼龙混杂,陈氏和几个小姐一心游玩,但傅霆州却要保证女眷的安全,如果再发生去年十二月那样的事,傅霆州就可以自绝向傅老侯爷请罪了。

他正在忙,却听到陈氏的叫唤。傅霆州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今日逃不过去,便缓慢转身,朝灯光煊煌处走去。

他肩宽腿长,面容冷肃,走过来时不怒自威,仿佛喧闹的街道都寂静了一瞬。他走到永平侯夫人面前,行礼道:“洪夫人上元安康。”

两府女眷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直到他说完话,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洪家的姐妹们都向洪晚情投去羡慕嫉恨的目光,洪晚情红了脸,拧着手帕站在母亲身边,微微垂着下巴,并不肯直视傅霆州,一副腼腆守礼的大家闺秀模样。

永平侯夫人看着面前英姿勃勃、剑眉星目的男子,实在满意的不得了。永平侯夫人又叫自己的儿子们过来和傅霆州相见,等双方见礼过后,永平侯夫人顺势道:“傅家这几位姑娘漂亮的和青葱一样,看的我心生欢喜。难得和傅老夫人投缘,我们两家也别再客气来客气去了,不如让孩子们以兄妹相称,结通家之好,如何?”

陈氏当然一叠声应好,说:“侯爷年纪最大,在家里排行二,永平侯夫人如果不嫌,便让姑娘们称他一声二哥好了。”

傅霆州听到这个称呼,眉尖飞快皱了下,突兀地开口道:“我人微权轻,岂敢如此唐突?诸位小姐唤我名字便是。”

洪晚情有些遗憾,她们也不能真的喊傅霆州大名,只好上前,端端正正给傅霆州行万福:“小女给镇远侯请安。”

一连串侯府千金一起行礼,但无论衣着还是仪态,洪晚情都是其中最显眼的。傅霆州却并没有注意她,只是避开她们行礼,毫无波澜回了半礼。

他一眼都没有看她,洪晚情不免失望,但她注意到傅霆州也没有看其他庶妹。洪晚情瞬间释怀,傅霆州端方守礼,对着这么多年轻女子都不乱瞟,可见是个不看重颜色的。如此佳婿,更有何求?

虽然是大家一起行礼,但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傅霆州和洪晚情身上。洪晚情脸上难掩娇羞,傅霆州笔直站在一边,面容始终平静,倒看不出什么心绪。永平侯夫人告诉自己未婚夫妻都是这样,傅霆州如此冷淡,正说明他无意于女色,以后女儿嫁过去不用受妾室的气,这是好事。

永平侯夫人这样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她脸上笑容越发深,热情地招呼大家去前面看灯。

傅霆州本以为应付一下面子情就能离开,没想到队伍一散开,众人就若有若无挡着他的路,将他和洪晚情往一起推。傅霆州暗暗皱眉,然而这还没完,洪晚情不知道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倒向他这个方向。傅霆州只能沉着脸,将洪晚情扶住。

洪晚情红着脸站好,低低道谢:“多谢镇远侯。”

傅霆州个子高,站在人群中高出一大截,完全不影响视线。他眯着眼睛看向陈氏,心中已殊为不悦。但当着永平侯府众人,他忍耐住,说:“举手之劳,洪三小姐不必多礼。”

终于能和他说上话,洪晚情满脸娇羞,细若蚊蝇道:“还有上次。多谢镇远侯救命之恩。”

她不说还好,一说上次,傅霆州脸色就完全冷下来了。洪晚情是没事,但卿卿却失踪了。傅霆州宁愿王言卿没有推开他,他自己来受那一箭。

傅霆州漠然道:“是我连累永平侯夫人和三小姐受惊,该我赔罪才是,不敢当三小姐的谢。”

“镇远侯这话太见外了。”洪晚情低着头,再加上傅霆州身量高,她完全不知道傅霆州的表情,她还沉浸在窃喜中,说,“镇远侯,我看前面的灯不错,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傅霆州并不想去,他想趁机告退,但环顾四周,陈氏和永平侯夫人已经走远了,他总不能将一个女子扔在人群里。傅霆州只好勉强耐着性子,陪她去另一边看热闹。

此刻,另一条路上,王言卿正站在摊子前挑灯。她穿着白绫对襟上袄,袖口缀遍地金缘边,外罩兔绒比甲,下面系着一条红色马面裙,底部装饰着精致的织金璎珞裙阑。各色灯光照映在她身上,交相辉映,潋滟不可方物。

陆珩站在她身后一步,陪着她挑灯。他视线似乎注视着灯摊,但是有人挤过来时,他精准回眸,清清淡淡扫向对方。来人被他的眼神吓住,讪讪离开,再不敢靠近。

几乎同时,王言卿也把灯挑好了,她回头,提着那盏琉璃灯给陆珩展示:“二哥,你看这盏灯好看吗?”

琉璃灯做成八角宫灯模样,里面的灯慢慢旋转,光线穿过五颜六色的琉璃,如在水下一样,清艳朦胧。她提着这盏灯姝丽极了,陆珩含笑点头,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危险模样:“灯衬卿卿,很好看。”

王言卿嗔了他一眼,唇边带笑,眼波流转,说:“那就这盏吧。”

灵犀上前付账,之后自动退回后面,一眨眼就看不到了。陆珩和王言卿依然像只有两个人来逛街一样,自在轻便。王言卿扫向人群,竟然找不到灵犀的踪迹。她有些过意不去,问:“今日难得过节,她们这样跟着,会不会太累了?”

“不会。”陆珩握住王言卿的手腕,习以为常地带着她往前走,“对她们来说,这不算什么。”

是吗?王言卿没来得及问出来,被陆珩拉走。这一条街的灯火似乎格外明亮,四周光芒璀璨,王言卿一身白绫袄裙走在其中,灿若神仙妃子,来往的人都忍不住注目。不乏有人蠢蠢欲动,然而等他们看到美人旁边的男子,都识趣地放弃了。

陆珩今日穿着常服,他也在守孝,颜色穿的很素淡,除了腰间一袭玉再无其他装饰。但常年行走锦衣卫的人,即便没有那身飞鱼服、绣春刀,无形的杀气也足以吓退宵小。

陆珩高挑白皙,今日又穿着一身素,五光十色的灯照映在陆珩身上,有种落日熔金、朝霞映雪的清艳之感。但他的这种漂亮是充满威慑感的漂亮,像雪豹白虎站在力量之巅,炫耀自己的花纹,却无人敢质疑他的凶残。

两人并肩行走在辉煌的灯盏中,不知道十里长街是画,抑或他们是画。陆珩注意到街对面有个算命摊子,他心想这么好的点眼药机会,不能错过。于是陆珩对王言卿说:“卿卿,还记得那个摊子吗?去年你就是在这里求签,对方说你会招小人,不宜议亲,果然你遇到了傅霆州。今年你不能再不当回事了,我带你去再求一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