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得知贺兰霆身边有了陪伴侍寝的女子,樊懿月心中比谁都要震惊不安。

她是最清楚贺兰霆对喜好的女子要求很高的人,不是他身边缺少美人,也不是他真的无情无欲,而是他十分挑剔。

他喜欢一个女子,总是不会凭空毫无缘由地看上对方。

就像她,当初贺兰霆也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用性命做赌注,才迎来了他的注视。

但也仅仅是注视,太子何其尊贵,用十条命百条命来换都不为过,她就算堵对了,救了他也不能挟恩图报。

她一个顾家的远亲,又是外姓女子,能救太子那是她的福气,是应该的。

她自然也得到了相映的回抱,但想要贺兰霆喜欢她,恋慕她,那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她平常哪有机会见他,宫里那么多人,耳目众多,她也万万不敢刻意勾引贺兰霆。

于是只有抓紧每一次进宫的机会,讨好皇后,讨好贺兰妙容,讨好顾家的长辈,尽力在贺兰霆能看到的地方展示自己细腻的心思,对他人的体贴入微的照顾,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逐渐对自己心生兴趣,再让他了解自己处境的不易。

在摸清一个人对女子的喜好这点上,樊懿月是相当聪慧的。

她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贺兰霆钟爱什么样的人,直到她去了皇后宫里,贺兰霆跟贺兰妙容也在,前者是来探望母后的,后者则是因为跟贺兰妙善起了争执,被皇后知道了叫过去训话的。

训话的内容就是教贺兰妙容,以史上历代贤明大度的女子举例,让她学做通情达理不要计较蝇头小利的人。

皇后很会说典故,就连樊懿月也听得入神。

唯独贺兰妙容那时还不服,“母后说的这些女子,最后下场哪些个有真正圆满的,就是崔家那位圣贤祖,还以身殉道。皇兄,你说是不是?”

贺兰霆年少就很少言寡语,面白且更清峻俊秀一些。

他因为常射箭习武练长缨,身上常年透着煞气和戾气,而后长大许多这些都化作了威严,让人倍感压迫。

他说:“丹心观遍,庸人恋阙。”

意思是指,以一片丹心观遍人间万事,到头来还是庸人一个,眷念俗世。

他说的是皇后典故里的女子,但不妨碍樊懿月在当时敏锐地察觉到他那淡漠的神情和语气背后,暗藏的欣赏之意。

此后樊懿月都以这类女子为例,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就在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时,她低估了少年贺兰霆的心思和定力。

他迟迟没有再和她逾矩半步,他或许十分享受那种暧昧的悸动,但樊懿月自己没有时间了。

她年岁渐长,顾家开始为她议亲,她一直以为顾家是乐意看到她跟贺兰霆亲近的,这样顾家就能再出一个太子妃,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并非是那样。

顾家让她与定亲对象相看,樊懿月本是不想去的,但一想贺兰霆在她暗示那么久的情况下,迟迟不肯再主动戳破这层关系,于是带着报复的心理就去了。

事后贺兰霆自然也就知道了,两人好段时间未见,樊懿月也没有机会进宫,再见关系就已经疏远,到那时她才慌了,这样继续下去,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落不到好。

于是她放弃了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感情,选择了顾家给她的一条路,这样她还有机会做贺兰霆心里的一抹朱砂。

看在那朦胧暧昧青涩的旧情份上,才能时时引起他的怀念。

而好几年过去,一直未曾听说也未曾见过他身边有人,樊懿月也在为此暗地里沾沾自喜许多年。

直到今日,不,应该说直到那个被贺兰霆宠幸的女子出现,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

她只想知道屋内的女子,到底是谁?是何方神圣,她是怎么勾引到贺兰霆的,竟能让自持身份的他允许她近身。

“伤成这样,为何不在房中好生休息。”

发觉她望着自己发呆,贺兰霆瞥见樊懿月单薄的衣裳,话声指出,“夜露深重,你穿少了。”

樊懿月缓缓回神,因他突然的关心浮现出一缕强颜欢笑,“我不知殿下已经安寝,看来是我打扰到殿下的好事了。”

在引起贺兰霆不满之前,她垂眸,拢了拢微薄的衣衫,“我被梦魇住了,梦见我初入宫那年……以为你深入险境,醒来尤为担心你,就顾不上太多,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才放心。”

樊懿月不经意地提起从前,就是想勾起贺兰霆对往事的回忆,拉回他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的注意。

但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一声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屋子的方向看去,樊懿月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里面的人是谁?”

贺兰霆避而不答,“来人,送夫人回房。”

他眼神已不在她身上,仿佛心神都放在了里面人身上。

“阿姐早些安寝。”

樊懿月哀怨地目送他的背影,指甲用力抠着掌心肉,只感到一阵阵痛意。

贺兰霆刚回到房里,就看见崔樱趴在床榻下的身影,她撅着臀,动作略显笨拙地在地上摸索。

贺兰霆并未马上出打扰她,只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崔樱,他回想起来临走时樊懿月哀怨的眼神,开始怀疑起崔樱的用心。

她刚刚是不是故意弄出些动静,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

她知道樊懿月和他有旧,担心自己跟她旧情复燃,所以想要借此机会阻拦?

今晚樊懿月也知道他身边有了宠幸的女子,临走时多有不甘和伤心,他都看在眼里并不是毫不知情。

那崔樱呢,她是否算准了她会过来找他,才说什么要他帮忙上药的借口。

贺兰霆走到身旁的脚步声,让还在地面摸索的崔樱迷惘而迟疑地抬起了头,然后立马吃痛的捂住磕到硬物的地方。

她疼出了眼泪,贺兰霆却依旧居高临下,冷若冰霜地对她袖手旁观着。

“在找什么。”

崔樱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远不如之前在榻上缠绵时有温情有热度,不禁睁开睫毛都打湿的两眼,如实道:“刚刚药膏掉在地上,后来又不小心,被我踢到床脚下了,正找着,你就回来了。”

贺兰霆目光掠过地面上残破的碎片,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掉的。”

崔樱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失手就掉了……”

“失手?”

贺兰霆脚尖踢开碎片,“是真失手,还是故意将它砸落,你心里应该清楚。”

樊懿月刚要以退为进找他叙旧情,贺兰霆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并没有打算继续多待下去。

当年嫁人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给过她时间,只要她说,他未必不会给她一个自己身边的位置,但樊懿月还是选择嫁人了。

既然是她选择的做张夫人,那她今后也只能是张夫人,再多回忆,对贺兰霆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点怀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