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逃脱 你别怕,这回我在长安的。(第2/3页)

李济安亦未再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退下,自个亦摆驾去了宣政殿。

白玉台阶下来,他似想起些什么,冲着李禹道,“去同你母妃请安吧,她昨个睡得不安稳,回头让她再眠一眠。”

李禹闻如此家常之语,方才在威压之下扯出胡话的惶恐,不由消散两分。只再度躬身谢恩。

后宫只要有阿娘在,他在前朝便可以永远不倒。

他起身抬眸时,正撞上天子对他慈和含笑的模样。

这神思模样,仿若是在肯定他方才心头的想法。

然不知为何,明明是这般亲近的神态,李禹后背却莫名一层薄汗,只勉励端肃了神色,恭送銮驾离去。

而銮驾之上的君主,捻着手中一串碧玺珠,只无声叹了口气。

他那小儿子,左右是要回来了。

回来是应当的,只是如今重归国土,百废待兴,往事莫要重提。

要向前去。

李济安笑笑了,也不知他是否能明白这个道理。要是不明白,且得提点这点。

*

颂玉峰,宝华寺。

日头偏转,已是晌午时分。

屋内,兰英将刚拿来的午膳放在炉上温着。庭院中,裴朝露坐在廊柱下,散了一头青丝,由林昭给她篦发舒缓神经。剩得云秀,正给挂在架上的衣袍熏香。

那是李慕的衣衫,昨日里脱在了此处。

林昭手艺高超,又有功夫在身,如此篦发将裴朝露侍奉得格外安适。

才一盏茶的功夫,裴朝露便觉昨夜起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头亦不怎么疼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遂而,索性合了眼靠在廊柱上。

天高气爽,盖在她身上的狐裘边缘的风毛在风中轻拂。

拂在她有了些血色的脸上,带起她嘴角一抹笑。

昨夜里,她同李慕自然都得了消息,然到到底慢了些时辰,让人逃出了长安城。

但无妨,这人只要活着,能去之处,能行之事,寥寥便是那么几件。且他族人尚在李慕手中,除非六亲不认,否则定会回头救人。再者此去西北一路的关隘都是李慕的人,而汤思瀚的范阳故里,亦有二哥着人伏击。

天罗地网,左右是快慢的问题。

裴朝露想,她是等得起的。

唯一让她忧虑的,是陛下的态度。

昨夜李慕对山下那场混战的分析,四方人中,有一处当是金吾卫。按僧武卒描述,金吾卫下的也是杀手。

虽然有可能是为了皇城治安,但是裴朝露更愿意相信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不愿让汤思瀚活命,不紧紧是他窃国之罪,更因他知晓潼关之战的内情。

在来宝华寺之前,裴朝露便已经感觉了陛下的态度。

朝局如常转动,诸人皆往前去,无人提及百年世家、七万战士,是否亡得无辜!

天子更不会回头,那是他朱笔钦定的罪名啊。

为这一处,昨夜里她辗转反侧,直喝了一盏安神汤方有了些睡意。晨起却依旧头疼的厉害,李慕去往藏经阁时便唤了林昭看顾。

幸亏有这丫头。

裴朝思虑多,心境却也宽阔,但凡身心舒畅些,她的笑便浮上了。

林昭望着这张美丽无暇的面孔,又观屋中侍女侍膳,院中侍女熏亦,如此其乐融融的场景,俨然一宅夫人等候郎君用膳的模样。

这样一想,自然便想起自家殿下。

好好一对璧人,她摇头轻叹。

似是叹声入了云秀耳朵,她熏衣过半,亦不知心里哪处不快,直扯了一竹的衣袍,狠命揉了两下,方又重新熏起来。

一番动作惊到了廊下人,裴朝露将将睁开眼,林昭便已经走上去。

“这是殿下的衣裳,你作甚?”林昭心疼地看着那些揉出褶皱的地方。

“是你的殿下,不是我的。”云秀将熏炉塞给他,一甩头过来了裴朝露去,“你自个给你家殿下熏去!”

云秀话音落下,伸手给裴朝露揉太阳穴。

“林昭、兰英,你们先去用膳吧。”裴朝露声色清浅,嗔怒了云秀一眼,“发什么疯!”

“快去吧,莫理这人。”裴朝露拦下她们行礼,柔柔笑道。

二人自也不会多心,只从容退去,外院拐角正遇回来的李慕。

二人亦相似一笑,林昭道,“殿下且回院子吧,太……姑娘备好膳了。”

李慕颔首,脚下生风,然却在门口顿下了脚步,侧身避过身形。

殿中一对主仆正在闲话。

“奴婢生气,自不是气殿下。这两年,从敦煌到长安,奴婢也看出来了,殿下确实也不容易。”

“可是,他再不易,有您不易吗?”

“那你是气我?”神思清明如裴朝露,听闻这前后两句,逻辑却也一时理不清,只得试着问道。

“对!”云秀重重一点头。

裴朝露瞬间瞪圆了她晶莹透亮的桃花目,有些委屈道,“为何?”

“今个晨起,你便盯着沙盘一处愣神。那处奴婢识得,是洛阳。洛阳有一处明廷山,那里有二公子当年为你置办的宅子。”云秀尚在气恼中,“您是不是打算待大事结束后,便去那处生活?”

“不可以吗?”裴朝露捏了捏她面庞。

“当然可以,姑娘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云秀红着眼道,“可是你分明已经原谅殿下了,为何不做其他考虑呢!”

“且不说在这寺中种种,您将奴婢留在宫外。明明可以让奴婢随着二公子,却还是让奴婢去了殿下处,不就是替您照顾他吗?”

院外人闻言心跳的厉害,却又转瞬跌下。

裴朝露道,“让你留在殿下处,是防止万一。二哥如今还不得见光,如此计较,殿下处自然更好些。”

裴朝露当初当真是这般想的,然今日经云秀一提,她拢在袖中的手,掌心莫名生出了一点汗。

“再说此番在这寺庙中……”云秀脸颊微红,“姑娘,你们都同卧同食了!”

云秀顿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待大事成,您何不留下呢!你压根也是舍不得殿下的。”

裴朝露望向云秀,又抬眼望向秋天渐高的天空。

阳光洒下来,真实而虚幻。

她不否认自己在看到那些信的时候,便已经原谅他了,然而原谅他并不代表就能和他重新来过,长相厮守。

即便裴氏坍塌染了权利收放的色彩,她可以秉着理智不怨他。

可是横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死去的芙蕖,一个活着的涵儿。

她要如何和他共度余生!

或许一别两宽是最好的出路。

以后,他会为君为皇,亦会有更好的姑娘做他的妻子和皇后。

他,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想起孩子,裴朝露低眉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年少情爱都是真实的,她爱过他,总不忍心他一生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