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宴 臣弟恭送皇兄、皇嫂。(第2/3页)

李禹三辞不得,终于坐下。

“臣弟闻皇兄数月前便达敦煌,奈何臣弟旧伤复发,缠绵病榻,未曾及时迎候,还望皇兄恕罪。”李慕转身下殿,躬身跪于李禹面前。

“六弟快快请起。”李禹愣了愣,转而笑道,“六弟何出此言,自是身子为重。孤入敦煌,公务缠身,亦未得空来探视你,你亦无妨心上。”

李慕起身,落座在李禹左手旁,持酒盏道,“太子殿下从蜀地奔波而来,我们且敬太子。”

殿下诸公来此,自是以为齐王殿下为同太子分庭抗礼,要拉拢他们,然眼下这个形式却又仿佛不太像猜测的这般。

一时皆未多言,只随他一道礼敬太子。

李禹更是除了这般猜想,心中还顾忌着一人,然却也不曾见到。只控制心神,举杯饮酒。

“薄酒一杯,臣弟的心意尽在此间。”李慕抬手示意侍者继续上酒,话语却不曾停下,“臣知皇兄同诸公皆来了此地,亦是知晓皇兄的安排,原是定了下月初六要同诸位商量结盟攻伐汤贼的大事。然今日擅自作主,请来皇兄与诸公,实乃接了消息,汤贼已派精兵疾来,怕时日耽误,故提前欲要同各位商量,还望诸公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前面说了多少的不重要,唯最后一句入耳,殿下诸人不由面面相觑,连着李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慕竟是为他在拉拢各世家。

“皇兄!”李慕转首,面容真诚而恳切,仿若先前诸事从未发生过,只恭谨道,“事不宜迟,兵贵神速,还望皇兄能领我们重返长安,驱除国贼。”

这话落下,算是对前言的再次巩固。诸位家主已经明确齐王之意,本来他们来此尚有疑虑。毕竟李慕已经六年不在朝堂,纵是手中握着兵甲,但太子这些年,东宫之位甚稳,此番更是领君命出行。只是观瞭望原一战,当是齐王殿下更能掌军事,平乱世。故而两厢之间,他们尚且没有拿定主意。

却不想,这齐王殿下并无争权的念头,竟是帮着太子铺路。

大抵,兄弟间或是握手言和,或是有了其他什么交易。然这不是他们考虑的,他们只是择一主公罢了。

此间,齐王殿下让了贤,便只有太子一人。

无需再做思量。

“有酒无舞,想来是齐王殿下疏忽了。”出声的是陇西季氏的家主,“臣今日带小女同来,不若让小女为各位献舞一曲,以添愉色。”

“臣亦带了小女前来,且让她抚琴助兴。”

“臣同带小女而来,小女不才,六艺平平,只酿果酒一壶,请太子和齐王品尝。”

……

殿下人这算是入了主题,李慕笑而不语,只道,“皇兄可有雅兴?”

“国难当头,且大事要紧。”李禹谓左右言,“去取笔墨来。”

“皇兄,臣弟已备下。”李慕自饮一杯酒水,抬手示意侍者。

果然,每一步都如她所料,李禹好面近利,这般情形下,哪还肯多作考虑,定急急签下盟约。

笔墨上殿,签的是结盟书,亦是结亲书。

“等等!”殿中诸人才握笔而起,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来人莲步姗姗入殿,簪步摇,披罗裙,欺霜赛雪的脸上未着胭脂,只一点眉间花钿是金粉朱果以作修饰。

如此,却已是国色天资。

“殿下,您不过同妾身几句龃龉,便要这般伤妾身的心吗?”裴朝露盈盈泪目望向李禹,又扫过那结盟书信,委屈如饱受摧残的水中芙蓉,“什么大事为重,您分明就是为了气妾身。您要纳新人,妾身哪敢说个不字?只是,只是这诸公之女,皆是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您何必为了气妾身,白白误了她们?”

李禹知晓宴无好宴,然裴朝露这一出,让他一时亦摸不到头脑,只是本能知晓不可让她开口说呀。

遂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此间议事,容不得你胡闹,且退下。”

“殿下议的什么事?当年殿下迎妾身入东宫之时,曾许诺,东宫之中再无新人,此番是要违背誓言吗?”

“将她拖下去。”李禹喝道。

然却丝毫无人进来,满殿之中,皆是李慕的人。

至此,李禹确定下来,李慕搭了台子,戏由她来唱。

这厢,他已经没有控制权了,只能由她言语。

果然,裴朝露道,“殿下这般急着赶妾身走是为什么?”

她昂首质问李禹,俨然一个被负心之后的狂怒女子,转身扫过殿中诸位家主,“诸公可知为何?”

“仅仅是因为我一个妇道人家扰了你们议政吗?”裴朝露笑,髻上步摇轻晃,“不是的,是因为他怕妾身扰了他的好事。诸公可知,太子殿下无有生育能力,你们将女儿送入东宫,无异于给你们孩子挖了一个坟墓,白白断送她们大好年华!”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哗然。

“诸公若不信——”裴朝露再次出声,声响不大,却让殿中顿时静下,她漂亮的桃花眼扫过李禹,“诸公自有家臣良医,太子殿下再此,可请来为他诊脉确诊,看妾身是否信可开河?”

“诸位若是未带良医在身,齐王殿下这处想来医官齐备,且请来会诊。”

“皇兄,皇嫂口不择言,不若让臣弟的医官给您把脉,也好安了诸公之心。”李慕将话接来。

李禹温润的面庞几经变色,最后尚且维持着一副清贵温和的君子模样,只望了眼身畔的胞弟,终将目光落在殿中女子身上。

她居然设了这样的陷阱让他跳下来,好过她漫天散播他不能生育的谣言,让人只是将信将疑。如此殿堂之上,他人在此地,连伪证都做不得,如同砧板鱼肉,由着被检查。

到这一步,连杀她的意义都没了。

“殿下,殿下,您原谅妾身一时性急,说出这等伤您的话……”还未容李禹如何应答,裴朝露便提裙上殿,扶住李禹手臂,软声道,“我们还有涵儿,他今年六岁了,是您的嫡子,是大郢的皇长孙,妾身定会好好抚育他,难道这还不够吗?”

最后的路亦被堵死。

这话无异于告诉满殿的人,即便你们还是愿意将女儿送入东宫,想法子把皇长孙过继到膝下。然尚有她这个生母在,六岁的孩子,不是襁褓婴孩,养不熟了。

“太子殿下,您先处理家事,寻时辰,您再传我们共商大事。此间,臣便不打扰了。”太原王氏的家主率先起身请辞。

“太子殿下,吾也告辞了!”

……

殿下诸臣,纷纷起身。

在明显不过的意思,他们同李禹,再与结盟的可能。

裴朝露尚且抓着李禹臂膀,伏在他身畔,抬眼便撞见李慕眸光。

四目交汇中,皆是苍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