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阴阳汤 生人食之可见亡人。(第2/2页)

阴萧若闻言,并未心痛兵甲损失,只匆忙抓着长姐的手道,“阿姐,你可是替我去找了那颗固本丹,待我用了那丹药,我亲自去给你练兵……你快接我出去吧!”

“给你服下?”阴庄华简直被气笑了,拂开她的手,恨铁不成功的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了。

只对着身侧随从道,“去禀一声齐王殿下,便说阴家二女,得罪贵主,劳他教导,生杀无话,我十日后再来接人。”

阴庄华回到宅邸,亦是同话告诉父亲。

阴素庭并无意见,只道,“华儿处理甚好。这口气怎么也得让齐王殿下出痛快了,来日方有再联手的可能。”

“阿爹,那日您为何要纵着阿若去。如此一闹,且不说阿若受伤,这两年花在戒尘身上的功夫几乎白费了。还有阳关外一千兵甲,牺牲得太不值了。”

“如何不值!”阴素庭拍着女儿肩膀,“阿若一闹,这潭水方算活了。”

“天下皆知裴氏女没死,想着向他寻仇泄恨。而裴氏遗孤被激,亦会奋起反抗。再则天下亦皆知晓齐王殿下即在敦煌,他便再也不能避世暗控。”

“这天下乱起来,争起来,我阴氏才有上去机会。”

“阿若这一闹,值得很。左右是她自个蠢,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伤成这样!”拍在阴庄华肩头的手用了按了按,“还是华儿能干,那丹药送去,殿下余怒也消得差不多了。左右还能让齐王再次看见你的能力,利大于弊的事,千余兵甲亡得也算有价值。”

阴素庭负手离去,徒留阴庄华立在深阔的厅堂中。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父亲的话,有些她并不赞同。

*

已是日暮,封珩回来时仍旧一副败北模样。十日过去,他们按着李慕的指点,设了人拦在敦煌古城的五处城门口,又从大悲寺往西至苦峪城一路设伏,但就是没有寻到人,连着蛛丝马迹都不曾有。

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殿下,如此下去,只能挨家挨户进行搜寻了。”封珩盯着地图,“守城卫兵再三确定,贵人不曾出城。”

“或者,要不要借用阴氏的人手。毕竟我们的暗子路数,贵人太熟悉了。若用阴氏的,一来他们比我们更熟悉敦煌郡,二来贵人不知他们的方法……”

李慕抬手止了他话语,用阴氏的人,眼下是下策。虽说阴萧若在他手里,但裴朝露伤了她,难保阴氏人乱中下手。

这样的万一,他不敢赌。

她病重,走不远。

所念,如今只剩裴朝清一人。

若是一直在途中赶路,不至于没有一点踪迹。唯一错过的时间,是她离开到被发现的那一夜。

他只是慢了一夜,如何便寻不到人。

一夜,按她的脚程……

李慕拣了墨笔,以大悲寺为轴心,勒出重心圆环。然后将往西一带的城镇勾画出来。

他的目光在那片图上往来扫过。

“今日,是何时辰?”他问。

“七月初一。”封珩回道。

“带上人,跟我走,去阴阳镇!”

“殿下,你的伤——”

“快!”李慕厉声,转眼间已经跨上马绝尘而去。

*

阴阳镇,是大悲寺往西边苦峪城路途上的第一个古镇,距离大悲寺不过十余里路。

裴朝露却觉得自己实在无能,这十里路便走了一夜。在半道晕过一次后,她便再也走不动路,只呆在里临近阴阳镇的一个山洞中休整了一日。

入得阴阳镇,便发现了封珩的人,她便再也没有走官道,只寻了山间小路慢慢走着。数日过去,却仍旧没能走出阴阳镇,走去下一个古镇。

前日里,她听下地种粮的农人说,七月初一,阴阳镇有长生节,是个顶特殊的节日。镇上长街熬煮阴阳汤,生人食之可见亡人。

她立在山间荒野里,突然便笑了。

这世间,她实在是找不到生还的手足至亲了。

便让她见一见已经亡故的旧人吧,她实在太想他们了。

夜色昏沉,长街尽头,铁锅煮沸,内分太极阴阳两半。一半白汤鲜美,乃生人饮。一半红汤辛辣,待故人来。

裴朝露坐在桌边,问,“喝了,当真能看见我的亲人吗?”

“当然,小娘子要见几人?”

裴朝露低眉思索,“爹爹,阿娘,长兄,芙蕖……”

“还有云秀,月锦,可能、还有二哥……”她抬起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有好多。”

煮汤人冲她点头一笑,“等着!”遂麻利为她支起一锅。

白汤半边放在她面前,对面是另一半红汤。

她捡起勺子,一口口饮下,面上笑意愈来愈盛,朦胧中见到阿娘,爹爹当真一个个向她走来……

她继续饮着,这汤虽是寡淡,却好喝地很,她终于想起汤中那股熟悉的味道。

是,五石散。

却也不曾停下,因为在幻影迷蒙中,她真的看了她的亲人,他们张开双臂拥抱他,她还是当年那个被人捧在掌心的小郡主……

“松开她!”猛然间,她被人一把拉住,拽回怀中,眼前景象四下消散,煮汤人被踢翻在地。

她抬起头,松木香替代了五石散的媚香,她却觉得还不如在幻境中的好。

她根本不想看到他。

李慕将她拢好衣衫,正要抱上马背,斜侧里一柄长刀从他胸前挑过,他揽着人侧身避过,却是黑衣人长刀旋转,分成两禀双刃,一禀劈面,一柄欲砍上他怀中人。

李慕被逼得连番退出数丈,只得将裴朝露放在一侧迎战,袖中放出信号让封珩一行转街速来。

却不想,来人极熟悉他功夫路数,又因他有伤在身,不过数招便被占了上风,在一个对掌的回旋里,那人从地上抱起了裴朝露,纵马离去,只留给他一个又冷又怒的眼神。

“殿下!”封珩带人匆匆赶来,扶住了他,“你们去追!”

“别追了。”李慕捂着胸口,擦去唇边血迹,方才那一掌,那人原是用足了力,临到最后却收了掌势。

他望着远去的背影,湮灭在夜色中。

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