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骨灰 要是女儿,我保护你们两个。……(第4/5页)

“光凭这两点,便够你学半辈子。”

“可是,现在阿姐不就识破她身份了。”阴萧若挑眉,“还是阿姐厉害。”

“那是因为裴氏女风霜扑身,沧桑历遍,你我所见之寺中女子绝非全盛时期。裴氏阖族被灭,七万将士战死沙场。换作你我,你想想,拼个全须全尾都不一定能够!”

话至此处,阴庄华眼前又浮现出前几次遇见裴朝露和李慕时,二人间流转的氛围。

【他死了。】

【至此一生,李慕只有一个妻子。】

……

只叹道,“大抵这世间计谋皆可设计推演,唯有人心与情绪难以控制。”

“可是阿姐,我们今日好不容易拿着太子先后两封信,想着借裴氏女的名头刺激戒尘,激起他的一点斗志。然眼下裴氏就在他身侧,说不定他只想同如花美眷重修旧好,归隐深林,那么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阴萧若蹙眉道,“我就说,还不如顺了太子之意,阿姐与其联姻……”

“路有多种,并非联姻一条。”阴庄华睨了她一眼,“容我想想,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同戒尘联手。”

“那——”见胞姐不欲再言,阴萧若嘟囔着嘴,扮了个鬼脸回了自己寝房。

因探出了这么个事,阴庄华心情大好,一夜好梦。只是晨起想起胞妹昨夜之语,尚且不放心,遂入正厅问安父亲,将事情前后说来。

最后仍不忘叮嘱道,“爹爹且同阿若再交代一番,分清利弊,断不能让她动那寺中之人。”

厅中主人刚过不惑,面庞线条刚毅硬朗,虎目精湛锐利,然一开口却是温声慈和,无端让人感觉几分春风拂面的舒适。

“二丫头昨夜便跑来同阿爹说了,阿爹已同她说明,凡事得了你的首肯才可行事。”

阴庄华闻言,心下定了定,只端过茶水奉给父亲,“她人呢,我且拘着她几日,别给我闹出乱子。”

“今日还不曾来请安!”阴素庭接过茶盏押了口,“说不定又跑去哪疯了,上月不是才得了两匹良驹吗,指她晨昏定省……”

阴素庭摇摇头,继续用了口茶。

“阿爹,我不放心阿若,且去看看她。”阴庄华起身请辞。

“去吧。”

眼见人影远去,院门合上,一旁下属方出声道,“郡守,您如何不拦着大姑娘,若是二姑娘被她拦下,怕是不能成事。”

“慢了一夜,华儿赶不上了。”阴素庭放下茶盏,看着女儿刚刚沏好的茶,方才送入他手时水波无恙,平如明镜,只笑道,“本守膝下无子,统共便这么两个女娃。华儿是好,端方沉稳,但稳地太过,磨得我心焦。且让阿若去将这潭水搅混了,整日个一滩死水,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如此行事,若是得罪了那齐王殿下,二姑娘必是首当其冲。”

“她这么蠢的吗?不会借刀杀人?”阴素庭晃了晃茶盏,如玉茶面顿时碎成千片,荡漾开来,“她亲去也无妨,这不让华儿也去了吗?有华儿善后,大可安心。”

阴郡守搁下茶盏,负手而立,望着风云诡谲的天际,面上露出两分期待的笑意,“这乱世天下,本就是大争之势。”

“凌河裴氏大厦倾倒,也该轮到我敦煌阴氏凌驾众生了。”

*

晨曦初露,浅阳撒在大悲寺的青砖灰瓦上。李慕去白马寺前,照例来到裴朝露的厢房外,门窗尚且闭合着,当是还不曾起身。

今日她就要去往沙镇,往后再见面总也不得这般方便。

李慕往前走了两步,立在廊下,忍不住轻推窗户,见到榻上隐约的身影。

昨夜里,涵儿同裴朝露睡在一起。眼下,她便睡在外侧,朝里揽着怀中稚子。许是半睡半醒中,她摸索着一袭薄毯,给孩子拢上。

李慕看得有些出神,只觉鼻尖犯酸。本来,他也能拥有和她共同的孩子。

是属于他与她精血交融的孩子。

不悔吗?

悔的。

尤其是知晓,这些年她过得不好以后。

李慕尤觉,这须臾又漫长的六年,荒唐如大梦。

然而梦醒后,时光不在原地,真实流走,无法回首重来。

他们之间,隔着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孩子,甚至隔着他父皇兄长定罪拍板的七万亡魂。

白骨堆成山,巍巍立在他和她之间。

李慕神思回转的一刻,心莫名揪起。

他看见裴朝露给涵儿盖好毯子后,又往里摸索着,直到抓住那个包袱方才停下动作,然后她的手再未离开过包袱,只抚在了上头。

李慕蹙眉静看了眼,竟有种错觉,她轻抬素手,一下又一下,好似在轻拍抚慰襁褓婴儿。

一瞬间,他觉得胸口窒闷,人亦有些站不稳,只一把握在窗棱上,合眼定了定神。

廊下清风徐来,李慕聚了神思,总算喘出一口气。

“殿下!”身后传来空明的声音。

李慕肃容转身。

“去白马寺的时辰到了。”空明上前悄声道,“另外,封首领上山了,带来了裴家二郎的消息。”

李慕闻言,心头的窒闷感消散了大半,回首又望了眼屋中人,方匆匆离去。

“人在哪?”

“可安全?”

“有无受伤?”

马车内,李慕急问。

“回殿下,尚不确定是裴二公子。”封珩将暗子绘本奉上,“这是今早接到的。前天夜里,敦煌城外三十里处,发生了一场恶斗。该人面容并不像二公子,但是身姿轮廓均符合,且善用长刀。”

李慕闻封珩所言,又翻阅图上所绘,见得那长刀,眼神亮了亮。

“眼下人呢?”

“我们暗里替他断了后,但是……但是进了敦煌古城,便没了踪影。属下无能,未能跟上。望殿下恕罪。”

李慕闻至最后,眉间已经舒展开来,当是裴朝清无错了,面容不想但是易了容。也只有他,能有如此反侦察的能力,避过封珩耳目。

既入敦煌,百里外便是苦峪城,苦峪城入口乃沙镇,他们可以兄妹团聚了。

李慕这样想,只觉欣慰又难过。

以后见她,是不是就意味着更困难?

封珩与空明都是齐王府旧日属臣,且同李慕甚为亲近,见他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两人对视间,亦都猜出几分。

“殿下,可要属下回头将这消息告诉王……”封珩亦没有改过旧日称呼,顿了顿道,“告诉贵人,也可让她开心些。”

“待再确定一番,本王自己与她说。”李慕骤然冷下脸,唬得封珩打了个冷颤。

马车下山进古城,入寺庙,原是极寻常的一天。

李慕踏入白马寺时,许是心中想着午后要送裴朝露离开,便总是心不在焉,连番失了几回神后,整个人便有些心神不宁。只谴了封珩和空明提前回去,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