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入京途中 维梌中举(第2/3页)

待玲珑下来,他才红着脸无奈说:“不可再这样了,小心摔着。”

玲珑只管嗯嗯的点头,心里却想着,要多炒些菌酱肉酱,再腌些鸭蛋,晾些芦芽笋子,多打包些干海货,三月的冀中,虽野菜出了苗,不过调剂胃口的东西还是太少了,索性多带些,让老爷子也尝尝江南的味道。

明显已走了神。

徐知安揉她的头,将她发髻都揉松了才罢手。

香粉足装了一整箱,用细细的竹筒分开装着,都是捏成丸子用蜡封住,用时捏破蜡丸就行。腊味装了一麻袋,炒的笋丁菌酱两坛子,一坛子是给顾祖父的,咸鱼干三十条,要分十条给顾祖父,调料及种子一牛皮袋子,衣裳四箱子,被子两床,熟宣二十刀,生宣二十刀,墨锭一匣,常用药丸一匣,针线两包,丝线两包,杭绸二十匹,蜜锻二十匹,松江布二百四十匹……

只这些绸缎布匹就装了一仓。

寻常读书人是不屑于行商贾之事的,即使知道南绸送到京城之后能挣许多差价,依然宁愿在京中生活窘迫,也不愿行贩卖之事。

苏北的松江细布在当地买,一匹只需八钱银,送去京城,一匹就要卖至四两银。上好的杭绸,在苏北一匹只需十二两银,去了京城,一匹要卖到三十几两,素绸略便宜些,织锦则更贵,材质上乘的织锦蜜缎,要卖到上百两,而在苏北,则只需三十余两银。

玲珑早在未嫁前就思量过,上京时要雇一艘商船,将苏北的布匹运去京城换些钱做日常家用。京城居,大不易,天子脚下,偏北地物产不丰,南来北往的货物在这里,都比别的地方贵三成。就凭徐知安每年三十八两银俸二十石禄米,可要紧着些花。

随娘子当然会贴补她们,但是,成了家就要立业,徐知安都做了官娶了妻,合该要靠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了。

玲珑敢这么做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徐知安并不介意她行商贾之事,但他不介意,玲珑却不敢多做,她在闺中圈了十五年,完全不懂商道,只是与二娘子在信里说了一嘴,二娘子抱怨京城什么都贵,南绸尤其贵,她才敢将所有嫁妆银子全换了布,准备顺路运去京城,看着卖。

这一折腾,两人身上就剩百十两了。

倒也不算少了,寻常读书人进京赶考,四五十两银就足够一路的花销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该起程了。

玲珑是真舍不得随娘子,她窝在随娘子怀里不停叮嘱:“与父亲远游时,不要只管依着他的性子来,危险的地方能少去便少去,心致若到了,平原也能做顶峰,见小溪也如观沧海,实不必一定要往高耸危险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寻高山流水之地是游览,往众生百态里去也是游览,我们不在身边,你们务必要保重自己才好,勿使我们担忧伤心……”

随娘子哭笑不得,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摩挲她的头,说道:“乖乖,你是将我要嘱咐你们的话都说了,放心吧,这两年我们不多出去,也不往危险的地方去,好歹要等行舟外放成定,我们再去你们要去的地方。”

玲珑还不放心:“让父亲少饮些酒,烈酒饮多了伤肝腑,他又不甚保养,也不管天气冷热,兴致来了就要光着足走路。我祖母说寒从脚入,好歹要注意着些,嫌平日鞋子穿着麻烦,就换上软垫拖鞋,也能护着些脚,不至招了寒气。我很喜欢与你们在一处生活,更希望以后能多在一处生活些日子,实在忧心你们的身体。”

随娘子的心软的水似的,她是硬性子的人,不好哭,只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好,都记下了……你母亲那里,也放心,待天再好些,我邀她来园子逛一逛,让她也松快两天。当母亲的心都一样,你们好好的,我们也就能好好的。”

玲珑听着就呜咽着:“我舍不得你们……”

“唉”

随娘子只能拍着她安慰,这得亏是儿媳妇,相处的时间不长,要是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可不得把人心揉碎了。

……

三月初二,晴,风从东南来,带着略湿润的气息,宜访亲拜友,宜送行,宜远行。

维梌兄弟几个来送行,因为往顾府捎过话,会在冀中留几天,顾父顾母紧着给两位两人收拾了些衣裳吃食,连同给四娘子的添妆礼,一并让维梌几个送到码头来。

也是好些个箱笼包裹。

此次送行,与前次送行……没差多少,一个两个的都嘱咐她好生敛着性子,京里不比苏北,身边也没几个骨肉亲人,不许闹,要记得与夫君两个相扶持着过活。勤快些,不能动不动就摞下正经营生去弄她的香丸子,与邻里之间相往来的近些,有事也好找他们帮忙……

玲珑木着一张脸瞪他们:“会说几句好听的不?比如说舍不得我,会想我,要是徐知安给我委屈了,你们会替我撑腰……”

维樘很理所当然的说:“不可能,妹夫绝对不会给你委屈受。”

玲珑:“……呵,呵呵,呵呵呵,别送了,回去吧,这风吹的人心寒。”

顾家兄弟:……亲妹子,才说你别使小性子,这就又使了?

不得已,又再三拜托徐知安多包容玲珑的小性子,若她处事不得体或是做了错事,千万不要打她骂她,再不行,把她送维枃那里,让维枃教她罚她……为了这个妹子,生是操起了当爹的心。

玲珑越听脸越木,她是多靠不靠谱才让这几个现场升职当了爹?

好在徐知安可靠,他说玲珑一切都好,不会发生这那的事,若是她做差了,必是他没教好的原故,内兄们完全不必担心。

玲珑看自家几个兄长:……学到了吗?这才是哄妹妹的正确方式。

顾家兄弟:……唉,行舟兄自求多福吧。

……

三月行船,其实挺舒服,不冷不热,也不必受风尘外面,东南风一起,帆子一扯,一天就能驶出百多里,夜里会歇在渡口,或是错过渡口,就将船停在人烟多的地方,不敢夜行,怕与别的船撞上,也怕遇着水贼。最安全莫过于跟在大商船后面,即使夜里歇在江心,也不担心水贼摸黑上来。

行了五六日,正巧遇上了一艘同往京城去的大商船,那船主正巧往随园求过字,从船头看到徐知安后,就将大船靠过来,顺着绳梯下来,与徐知安见礼。

然后两艘船就连了铁链,一同行驶,一同歇下。

那船主姓黄,也是海商,不过近年的海上生意不好做,黄家就撤了许多船队,不敢再往海里去,留了几艘大船,只走福建到扬州府丶宁波府,两湖至京城的内陆商线。

然而,如今的内陆商线也不好做了,一路走来,又要受官府严察盘剥,又要打点漕运上的魑魅魍魉水鬼混子,行至京城,货物至少得失四成。入了京城也不安稳,为着和气生财,各处都要打点一番,有轻拿轻放的,自然就有欲壑难填的,还有那杀人不眨眼的,一一都要打点到位才能在京城占得一亩三分的安稳地方。这且不算,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京里的档头团头三教九流也不能轻视,一样要打点……一遭一遭又一遭的,十成的货,也只能挣两成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