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2/3页)
但他们第一天参拜皋西祝祭时,祝祭告诉他们,其实还有另一个传闻。
在这个传说里,那个救世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她会拿着上古第一城留下的剑,一一斩杀强者,令众仙陨落。
“若你们还想有未来,还想变得更强,我们必须杀了她。”
“但你们越强大,她找到你们的速度就越快。”
乌琅捏紧怀中匕首,传言多曲折,与她没有关系。
她现在要面临的问题,是明天的皋西成人礼。
在皋西,所有十岁的男孩女孩都要参加这场决斗,这决定了他们是否有资格继续活下去,而不是当个废物,当个累赘。
北境人就是有太多废物和累赘,才败在皋西人手上。
乌琅走进屋子。这间屋子里有一个长长的通铺。十几个孩子并排睡在一起。乌琅的位置在最角落里。
她往里走时,路过的每一个人,都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她。
乌琅没有管,明天过后,这些人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她怀中裹着匕首,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一夜过去,乌琅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她想不起来了。
清晨洒下第一缕阳光时,所有孩子翻起身,告别他们居住了七年皋西神殿,走向未知的命运。
行成年礼前,所有人都必须吃下皋西祝祭赐下生肉,这块肉很腥,但孩子们从小吃到大,每个月都要吃一块,实力强者能分到更大的肉块。
乌琅面不改色,环顾众人面前的盘子。
她的肉块最大,足足有巴掌那么大。
角落里,一个男孩偷偷向她招手。他面前的盘子里,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生肉。
乌琅眉头紧皱。
成年礼的规矩是拿到埋藏在原野不知名某处的神羊角。
每个皋西的孩子都分到一把刀,被裹着眼睛丢进草原深处。
神羊角只有四个,但他们却有上百人。
乌琅提着刀,鼻子动了动。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阵香气,她迅速朝那个方向进发,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两个孩子。那两人比她看上去高一点,显然也清楚神羊角埋在哪里。
乌琅抽出刀,灵气忽然从她脚下的草中,她身边的风中,她头顶的阳光中而来,丝丝缕缕汇聚在刀尖上。
皋西人最独特的功法——借灵。
他们秉信万物有灵,自身没有修为,战斗时从身边万物借取灵气。实力越强,能借的灵气越多,甚至有人还能从敌人身上借灵气。
寒光一闪,血溅当场。
乌琅面不改色,在草地上抹了两下刀,朝远方而去。
一路上,他杀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熟悉的面孔,有一起吃饭训练的朋友,也有她曾经看不惯的人。
越往神羊角处走,面对的敌人就越强。
乌琅身上收了不少伤,但香气越来越浓郁,她不由得浑身一震。
就在眼前了!
拿到神羊角,她就能结束这场永无止境的恐惧,她再也不用想如何活下去了。
就在此时,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救声。
只见一个男孩连滚带爬,身后追着一个更高壮的。
“乌琅!救救我!”
乌琅瞳孔骤缩,提刀上去,和那个更高壮的缠斗起来。
她身上伤痕越来越多,牙关紧咬,两腮鼓气,最终一鼓作气杀了对方。
手已经黏在刀柄上了。乌琅喘息着,失血让她一阵眩晕。但她不能停下。她知道所有皋西人正在观看这场比试,包括祝祭大人。
她必须表现完美,才能得到祝祭大人的欣赏。
乌琅的目光移向男孩,举起刀:“要么滚,要么被我杀死。”
男孩浑身发抖:“乌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我们一起抓过野兔,你还记得第一天我们遇见的时候吗?你那时候还不是这样。你藏在被子里哭,被侍者发现了,侍者要带你走,我说那是我尿的床……”
“……”
乌琅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刀尖颤抖。
男孩:“你真要杀了我吗?”
乌琅抿着嘴,剧烈呼吸两下,提高嗓音:“滚!”
男孩低下头,好似认命了。他低声道:“我知道,祝祭一定在看着我们。你其实不想杀我。”
乌琅凑近一步,刀尖抵在男孩脸上,一滴血滑落。
男孩抬起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凉了的烤兔子:“我昨天本来想请你吃,但你嫌弃我。”
他撕下一只兔腿给她:“最后一次。吃完我们就结束。”
乌琅咽了咽。不说话。
男孩露出一个笑容:“你别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慌,但今天过后,所有都能结束了。你有漫长成功的一生,足够忘了我。我只有一点要求,就是最后再和我做一次朋友。”
乌琅知道皋西祝祭在看,如果她现在杀了他,那么祝祭一定会宣布,她会成为下一代祝祭的候选者。
但她的手臂不受她控制。
刀尖缓缓垂落。她蹲下来,接过兔腿,轻轻咬了一口。
男孩展颜一笑,乌琅也扬了扬唇角。他们就像这些年来每个平凡一天,坐在一起吃东西。
“你一点也不像皋西人。”乌琅说,“你像北境人。”
男孩望着天空:“下辈子我想当北境人。做一个废物。”
乌琅嘲笑他:“蠢蛋,北境都灭亡了。”
她垂下眼,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其实北境人也不是人人都是废物,起码她见过的那几个不是……
吃完一只兔腿,乌琅站起身,淡淡道:“你走吧。”
男孩一愣:“你不杀我了?你不想做下一任祝祭了?”
乌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今年才十二岁,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渴望做祝祭接任者,却要放过男孩呢?
她记事很早,依稀记得离开母亲那年,父母爆发了一次争吵。母亲想带她回北境,父亲不同意。
据说四十年前,北境和皋西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紧张。
自从现任祝祭接手皋西后,他们的成年礼就越来越残酷。
那时母亲总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去族学里上课,听说北境孩子都会去上课,学习如何饲养狼,如何与狼一起战斗。
乌琅强迫自己不去想,想了会很难过,她不能让自己陷在难过里。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香气来源处。
每走一步,她浑身上下都僵硬一分。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乌琅抹了抹脸,发现自己在流泪。
她跪在地上,挖开松软的草皮,露出一只盒子。
乌琅用她沾满身边人鲜血的手捧起这个盒子。今天她十二岁,她感觉自己得到了一切,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抖得越来越剧烈,心口澎湃如浪潮,冲击她头顶,她眼前眩晕。
她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才后知后觉,她体内纠缠的疼痛,她僵硬的四肢,她脸上的泪水并非来自心中难过的情绪,而是真实存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