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门外的走廊昏暗,初霁靠在墙上,无奈地笑了笑:“得走了。”

做什么都晚了。

毛蔷也哭笑不得:“才来一天,就闹成这样。都离算是我们待过最短的城镇了。”

初霁擦亮灵石灯,转身推开屋门。

暖光照亮小孩的脸。

“怎么站在这里,还不睡觉?”初霁将灵石灯放在桌上。

小孩跟在她身后,仰着头:“你要,去哪里?”

“西南。”初霁说,“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我给你付住店钱吧。”

小孩摇头:“你带上我。”

初霁瞥过来:“你不是在都离找人吗?”

小孩:“……”

他垂下眼,道:“今天找了很久。”

这么大的都离,大人都迷茫,让六七岁的凡人小孩去找人,实在为难他。放在初霁上辈子,他才刚刚上小学。

但初霁不能陪他找。都离不可久待。

“你需要钱吗?”初霁心意已决。

小孩摇头。

初霁笑道:“你想修仙?那我给你测个灵根吧。”

小孩两手背在身后:“我,没有灵根。”

初霁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不远万里从北境来找人。

可惜世事残酷,像锦罗城的吴姑娘,没有灵根,却渴望修仙,一辈子不断升起希望又落空,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初霁拍拍他的脑袋,指着窗外:“你看那些修士,他们也都是人。和凡人也没什么大差别。人想过好一辈子,没有必要只修仙。现在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不当仙人,我们也能过好一生。”

小孩抬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她,仿佛从没见过初霁,仿佛颠覆了整个世界。

他的羊都不咩了,也呆呆傻傻望着初霁。

初霁挑眉:“你以为我在吹牛?要不了几年,等你长大就能亲眼见证了。”

小孩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他后退一步,抱起他的羊,坐回床上。

示意初霁可以离开了。

初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

她以为要花好大的功夫。

是小孩子比较好哄吗?

是夜,初霁回到祁镇,叫停了修筑工程。

越澜听见到手的精铁飞了,也很愁。两人对着半山腰上的大坑唉声叹气。

这两日李伯负责规划祁镇悟德院,也过来了,这祁镇悟德院地址还是他亲自选的。

于是,三人对着大坑唉声叹气。

地基都开挖了,祁镇工匠们都准备热火朝天大干一场,突然告诉他们,缺少建材。

这让人怎么接受。

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那也没办法,除非找到能代替精铁的材料,否则得拿出双倍的钱买精铁。

越澜还存着侥幸心理:“万一常家不和我们计较呢?”

初霁拍拍她:“节哀。”

对于建筑师来说,楼造一半,痛苦程度无异于孩子流产。

思及此处,初霁怎么想怎么憋屈,是常家先动的手,凭什么要她受委屈?

越澜走后,初霁看了眼李伯。

仅仅一瞥,李伯便读出她做什么。

“你想问常家?”

“我能问吗?”

李伯叹了口气:“若当年那些事没有发生,我倒能替你去常山都求情。”

初霁知道,李伯指的是程邃将他逐出西南之事。

李伯:“对了,你都去过长珑,你有见过他吗?”

初霁微微摇头:“你都没跟我说他生得什么样。”

李伯眯起眼睛:“我记不太清了。但依稀是身长八尺,长髯美目。程邃当年喜欢养凡马,他在殷阳城郊有专门建了个马场,没听都去看。”

初霁脑补了一个套马杆的汉子。

“我没见过这种人。”

李伯正色:“你要小心。只要被他盯上,一天之内必定消失,我就没有见过例外。我当年有位来自东南川岭的友人,金丹修为,转个身的功夫,就凭空消失了。”

他老迈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算我侥幸,有至宝保我一命。”

初霁很理智:“这种人我在他手上都活不过一息,打个照面就被一波带走了。”

李伯沉默片刻:“也是,你还是别找他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

初霁:“这么厉害,他出窍期了吧。”

李伯瞪她一眼,笑道:“还出窍期,你想得美!出窍期哪有这实力。”

初霁惊了:“难不成还是化神?”

“我曾以为他是化神,但没有人知道他修为。”李伯沉声,“程邃是一个谜。”

化神再往上,就是渡劫期和大乘期了,这世间真有这种人吗?

初霁不知道。

但程邃离开西南后,许多人都莫名其妙忘了他。

就连程家人也不记得程邃是谁了。西南几乎查无此人。

初霁本能觉得,化神期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万城之城常山都,常家。

闹事的消息层层上报后,去都离管事的金丹修士常廉解决了城中散修问题。

外宗人数大幅减少,但局势稳定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初霁两手空空,来到外宗旁的小仓库,就见常廉站在门外,若有所思盯着她的精铁。

似是听见初霁脚步声,常廉扭过头。

“原来是初镇长。”

初霁笑道:“怎么?没想过我会来?”

常廉:“我以为初镇长有自知之明。”

初霁耸肩:“你们可是承诺了,要买给我。”

常廉睁大眼,没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厚脸皮之人。

“承诺?可笑,有白纸黑字吗?我看初镇长也是正经人,不要信口雌黄。常家不是好讹的。”

初霁淡淡看着他:“你们的十六君常时清,亲自承诺五十万灵石买精铁。我也是信任她才会和她讲悟德院的事。”

“悟德院是你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常廉讽刺道,“再说了,哪里有什么五十万灵石的精铁,你不是想占便宜想疯了吧?”

初霁丢出常时清的传讯符,玉牌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常廉伸手接住。

常廉:“那我帮你问问。”

他连通了常时清,玉令沉默了很久,忽然红光大盛,里面传来常时清的声音:“请转告初镇长,交易精铁的前提是西南与常家彼此敬重,若初镇长不知仁义,我们常家可以主持公正。”

言下之意,就是初霁再敢惹事,常家不怕派人去打她。

初霁本以为常时清是个拎得清的,毕竟身出名门,自然看得清时局。但现在最后一点希望也消散了。

常时清拎得可清了,不过世家就是世家,什么事发生,他们绝对向着本家人,以本家利益为重。

初霁转身就走,常廉在她笑:“怎么就走了?非要搬出时清道君,才能说服你?”

初霁懒得理他,还能如何?撕破脸皮吧、

但她也不敢明着来,常时清那可是正经的元婴期,身上法宝无数,背后还有庞大的常家坐镇,初霁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