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祁镇。

炼器室旁边的院落中,越澜和一群工匠正在讲解她新画的图。

“和能移动的大炮不一样,这种炮必须固定在地上,火力却更足。如果准头再好一点,我们就能把天上的修士轰下来。”

“好啊,等初老板回来了,拿给她看,她一定很高兴。”

“我们先拿去试试!”

众人在祁镇镇口组装了一枚大炮,但没有弹药,他们只能射一射石头。

“麻烦噬灵族射只箭上去,我们用炮来打箭,看看准头。”越澜道。

炮口砰的一声闷响,半空中的箭矢被石头冲击,断作两截,啪啪落入远处林中。

工匠们哈哈大笑:“准头果真不错。”

越澜:“再试试射能主动飞行的,比如天边那个飞鸟。三二一准备——”

“手下留人!”噬灵族守卫忽然喊,“那不是鸟,那是黎望潭!”

大家慌慌张张卸了石头炮弹,黎望潭落在地上,顾不得白衣衣角沾染尘埃,直接命令越澜和祁镇全镇撤离。

越澜听完,心中猛地一跳:“小初镇长呢?她让我们撤吗?今年的灵田才种下啊。”

黎望潭摇头:“不知,但据传来的消息,连初霁也消失在蚕丝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方寸大乱。

若蚕丝不停止侵略,总有一天蔓延至邯城,到那时,大家能撤去哪里?

“天塌下来有常家顶着。”黎望潭说,“我先去通知其他人了,半个时辰后来镇口接应大家。”

话音落,他御器去白镇。留下众人焦躁不安,以往都是初霁亲自指挥进或退,如今没有初霁,他们拿不准该怎么办。

“快想想,如果小初老板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我要是能猜中她的心思,我至于是个铁匠吗?”

越澜双唇紧抿:“不行,我们不能走。”

“不走,难道真要等死吗?”

越澜又犹豫起来。

越家一个亲传低声:“小姐,你忘了,初老板是什么人。”

他指了指炼器室议事堂正中,神龛里的圣人少颛塑像。

越澜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小初老板身负圣人少颛传承,是有大气运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她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

越澜眼睛瞟向那门炮,初霁临走前嘱咐她,研究不能停,这炮还可以改进,期待等我回来以后,就能看到你的成果。

不过一句老板鼓励下属的样板话,此时在越澜脑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如此,小初老板早有预料!

今非昔比,现在他们有炮了,蚕丝来了,轰过去不就是了?

越澜深吸一口气,指挥众人:“我们再造一门。”

“时间,时间来不及了啊!”

越澜知道,但初霁身上平平无奇的自信似乎感染了她。

小初老板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们。

“小葫,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白家撤退了,水城也撤退了,当黎望潭回到祁镇时,只见所有人都在炼器室附近,不是工匠也主动帮忙打下手。

越澜解释了她的猜测,黎望潭听得欲言又止,心道越澜是不是每天只顾埋头钻研,神志不太清楚。

初霁或许身负大气运,但绝不是什么圣人少颛的传人。

她根本不懂炼器。

但黎望潭无法阻止祁镇上下炼铁造炮,待他向黎家主、白家主、水城城主说后,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终,整个祁山谁也没有离开,上至世家修士,下至凡人,祁山三镇一城全力投入炼铁造炮,站在百里开外,都能看见祁山顶上冒出的阵阵火光。

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常山都,一个学习卜筮之术的常家少年面色惨白,慌慌张张去找长老。

“叔父,你看我这卦,为何如此?”

长老一瞧,笑了,这孩子学艺不精,怎会占出一副此界时运将终,无力回天的卦象。

“让叔父给你露一手。”长老笑眯眯摆出星辰罗盘。

片刻后,他脸色大变——

殷阳城,神侍塔中,也有一个人面色恍惚。

程庚真的傻了:“你说这个世界是梦?不可能。”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下,嗷地痛叫:“你看,就连疼痛也那么真。”

他站起身,拍了拍木桌,发出嘭嘭闷响:“你看这木头,多结实,怎么可能是梦?我又不是没做过梦。”

初霁面色淡淡,指向窗外。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你从前在殷阳城见过太阳吗?”

程庚怔怔望出去,迟疑又迷惑:“我……”

他说不出到底记得,还是不记得。

好像有过,又好像没有。

初霁:“为何你不记得?”

程庚反驳:“我都在家研究铭文,要么就跑出去,很少关注这些啊!”

初霁:“那你的老道仆呢?他为何无缘无故消失了?”

程庚哼了声:“我这就把他叫上来,你等着。”

他掏出一枚玉令,屡次呼唤,都没有回应。

程庚的脸色越来越差,玉令追踪的原理改自薛家养气钵,就算老道仆去天涯海角,他也能联系上他。

初霁叹道:“因为他尚未进入梦境。现实中的他不在殷阳。我将他带到了邯城。”

程庚双手颤抖,他猛地意识到,他不记得上次见老道仆是何时,可能在一年前,可能在十年前,他最近太专注研究,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不知。”初霁说,“天蚕神的梦没有一年四季。你若还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梦的边缘看一看。”

程庚颓然道:“不必了。你们到底是谁,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初霁从头说起,讲了他们如何在梓水边相识,讲了程庚如何死,讲了天蚕神破茧而出。

程庚听得目瞪口呆:“祂为何要选我,我不喜欢修炼,也没有最纯粹的血脉。祂要选就选程鹤轩啊。”

初霁:“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问我自己?我从小到大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就是我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读上古铭文。”

荆恨月忽然蹙眉:“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喜欢呗。”程庚顿了顿,“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我快被选做神侍那年,做了一个梦。”

初霁和荆恨月心中一提。又是梦。

“什么梦,还记得吗?”

程庚:“肯定记得,我来来回回做了不下三十次。”他脸上露出向往迷醉的神色,“那种奥妙的感觉,值得我追寻一辈子。总有一天我要找到那里。”

“你倒是说哪里……”

“不知道啊,我就梦见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台,悬浮在一个昏暗的石窟中,周围浮动着数不清的白色碎石,好像星子落在黑夜里。石窟壁上,雕刻着神女,简直栩栩如生,每一尊神女像前,都供奉着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