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渐近。

白禄和黎昕坐直了上身。

帘起门开,一个身型高挑的女人走进来。她头发一根木簪束在脑后,除此之外不戴一件首饰,黑色长衫垂到鞋面,领口刺红花绣,手中执一柄老旧测量杆。

白禄打眼一瞧,来人风仪气质都出类拔萃,没想是个凡人。

“我们祁镇总工,越澜。”初霁说。

几人点头行过礼,初霁便告知她修路去黎镇、白镇的打算。

白禄坐在一旁,越听越不不对劲。祁镇开山大道能走地行法器,绝非凡路,造路时一定以灵气炼化材料,铺设上去。

可负责修路的……怎么是个凡人?

凡人哪懂操控灵气,凡人哪懂得炼化材料之法?修个小路也行,修开山大道,开他玩笑。这个越澜到底靠不靠谱,初霁不会误会他了吧?

“初镇长啊,我们白家想修的路,是你们那种开山大道。”

初霁莫名其妙“是啊。”

白禄瞥了眼越澜“我的意思是,找那位修开山大道的人来。”

越澜心中一沉,蹙眉冷声“既然白仙人想换人,那就换人吧。”

被一介凡人怼,白禄火大,看在初霁面子上才没当场发作“越姑娘也不必一点就炸,你不能御灵,我怀疑开山大道非你所修,也算合乎情理。”

黎昕指节敲打着掌心,若有所思。

越澜进来时,她也有同样的疑惑。

初霁恍然大悟。

越家出名,那也是在邯城和工匠间出名,修士们根本没听过越家,凡人顶天了也无法入他们眼。

她起身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今日给二位长长见识,知道邯城吗?邯城大大小小街巷楼桥,皆是越家所修。先前沈家不仁不义,多好的人才,不珍惜正好便宜我初霁。我敢说,在这方面,越澜称第二,世上就无人能称第一。”

白禄没去过邯城,也听过邯城的名字,东临虚海第一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邯城果真是越家一群凡人建的?

初霁微笑“我们总工目力极好,就比如说白道友腰上玉佩。”

她扬了扬下巴“越澜,尺寸多少?”

越澜瞥向白禄腰间,直接报“长三寸整,宽两寸整,厚十二厘。”

竟是一眼丈量物件长宽,说出的尺寸分毫不差。

这眼力别说凡人,修士做不到,真正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

白禄和黎昕一下来了兴趣,连问几个东西,大到远山,小到碎石。

初霁靠在椅背上,慢慢品着茶,看两家人脸色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到佩服。

白禄瞥一眼越澜,瞥一眼初霁。

他入道六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人,初霁到底是什么背景,从她上任祁镇镇长,镇子里藏龙卧虎。

黎昕拍手叫绝“初镇长手下,真是人才辈出啊!”

初霁风轻云淡地装哔“的确如此,我不过一介商人,平平无奇,何德何能?走到今天这步,都靠手下几员大将相助。”

白禄眼皮抽搐。

最近邯城城破,沈赵两家败落,在东洲传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就连他们偏安祁山的白家也知道。

听说打上邯城的那人,是个强悍的金丹女修,一人单挑四个金丹修士,在邯城中杀进杀出,就连沈家家主沈和璧也败在她手上。

众人都怀疑,能杀四位金丹期,她或许已结婴了。

此人名叫……

白禄仔细回忆,猛地惊醒。

那人好像和初镇长同姓,还同名?

不会这么巧吧。

白禄看着初霁,摇摇头,这姑娘到十六岁了吗?十六岁的元婴,逗他。

不过,她们两人都姓初,会不会是一家人?

原来如此!

白禄以为自己得知了真相。

随即几人敲定细节,黎昕和白禄非常慷慨,没签合同就先各付了一百灵石定金作承诺。

待回去与家主商量后,他们会正式付七成的工程费,修好再付三成尾款

初霁一枚一枚点过来,攥着绿莹莹的灵石,眼睛笑得弯弯。

有钱了有钱了。

这点钱先拿去填补空缺,动工前再薅他们一笔。

临走时,黎昕疑惑悄声问初霁“越总工目力极佳,一眼丈量尺寸,为何要拿一柄测量杆?”

初霁唇边笑容一凝“那是她父亲用过的。”

黎昕连连叹息“凡人一生苦短,不过百年。”

有了这二百灵石填补急缺,祁镇开山大道初步竣工,这条路从祁镇发起,穿过几座大山,从悬崖峭壁上蜿蜒而过,最后绕山向下,抵达水城城外的小道。

越澜还要重做一次安全检查,不建议此时通行。祁镇人按耐住好奇心,收回蠢蠢欲动的腿。

然而,水城有散修发现了这条路,不仅能走地行法器,还是新修的,到底通向哪里呢?

他们走了一半,正好碰见越澜竖起的大标识

“前方发生坍塌事故,正在维修中,维修时长一个月。”

水城散修一抬头,前方哪里有坍塌!明明宽阔又平坦。

他们挠挠头,回去和朋友抱怨,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散修们都在等水城城郊奇怪的路重新开放。

就连水家人也知道了。

水城依靠水家壮大,水家家主就是名副其实的水城城主。

他听道仆们说起此事,陷入沉思。

从祁山走,无非是黎镇、白镇、祁镇修来的路。

但他又不太确定。

最近殷阳程家来人拜访,明面上说带小辈出来历练,可水家主深知道程家什么意思。

殷阳程氏盘踞东洲西南部,百年间不断壮大,至今为止,西南百余大小世家都被收归其下,依附程家,甘愿俯首称臣。

显然程家不满足于西南那片地方,还想继续扩张。

他们渡过殷泽,穿越河网交错的湿热密林,下一站便是祁山。

程铎问水家主,愿不愿意与程家结两姓之好。

水家主说要考虑两天,两天没过,程铎就不见了,程家辅官去找程铎,也不见了,就连他们带来的几个小辈,通通不见了。

定是折在祁山瘴气里了!

他焦虑得打坐都入不了定,怕程家误会他杀人。

如今这条路太可疑了。

谁能悄无声息,修出一条这么好的路?

黎镇?白镇?祁镇?哪个都说不过去。

不是盘踞西南千年,势头正旺的程家,还能是谁?

水家主半夜从定中惊醒,家族覆灭的恐惧如跗骨之蛆。

“派灵舟跟着这条路走,看看具体通向哪里。”他吩咐道。

另一边,初霁正盘算着怎样再薅一笔。

养路维护都需要钱。

她在半路上设置收费站,收取过路费用,凡人八铜板,散修八十铜板,世家修士八百。

这个价格很合理,横竖不过半顿饭钱。

初霁又立了个规矩,凡祁镇户籍者,优惠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