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到了夜晚,雷鲸们沉入深海,伏雷峡上空的雷电也少了许多。苍穹与虚海一样漆黑,海浪汹涌。

初霁和噬灵族人们却开心坏了,金家逃跑时,带走一艘灵舟,但伏雷峡上空,还停着另外十二艘,此刻全都进了初霁口袋。

“真是高档货。”

他们摸索了好一阵,才勉强打开灵舟舱门。大家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小心翼翼登上去。初霁一进去,瞬间被里面的景象震惊。

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沈家修士的尸体、随行的道仆和武人。金月灵性情狠辣,绝不留后手,就连修士们携带的灵宠也不能幸免。

但初霁深知,这事还没完。沈恣观有魂灯,沈和璧也一定有。它们都放在沈家祠堂。

一旦沈和璧复活,后果不堪设想。

初霁背后发寒,清了清嗓子“快,我们先把灵舟带回去,带回去再清点。”

回到祁镇,初霁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子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钥匙红铜色,柄部有五个镂空小孔,

初霁闭上眼,默念沈和璧教她的诀咒“冥昭瞢暗,冯翼惟象……”

一共五小句,每念一句,就有一孔发出白光,红铜钥匙震颤,在桌上发出嗡鸣。五句念罢,钥匙忽然飞起,半空中出现一道红铜大门,钥匙自行飞进锁孔中。初霁没想到凡人也能成功,于是上前转动钥匙,咔嗒一声,锁开了。

红铜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嘎声,门中是一条漆黑幽深的隧道,远处有星星光点。初霁深呼吸,拔出钥匙,掏出火折子擦亮往里走。

迈入隧道,明明周遭无人,耳畔却响起闷闷的念咒声,一开始只有一人念,随着她越走越深,声音越来越大,如有千万人异口同声,在她耳畔念。初霁停下脚步,仔细听,这些虚空中的声音都在反复念一句话

“冥昭瞢暗,冯翼惟象,明明暗暗,阴阳三合,圜则九重”

正是开启秘境的咒决。

走到隧道尽头,视野一阵眩光,再次睁开眼,四周已大变。

远处有无尽起伏的山峦,笼罩在夜里。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中天,它太大了,大得有点恐怖。

不远处,几个三院的越家学徒浑身灰扑扑,肩挑两筐精铁,张目结舌,怔怔望着初霁。

“你——”

“你不是,你不是那个谁吗?!”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大公子把你抓进来了?”

初霁认出来其中一人,就是越老的亲传学徒。

“沈大公子死了。”

“死了?!”

三院学徒们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神色焦急,拉住初霁往山中走“先不说了,马上月蚀,我们必须回去。”

初霁和他们来到矿山中,矿洞口外,四根造型古朴的石柱高耸,好似四个沉默的守卫。

“为什么月蚀不能出去?”初霁问。

学徒摇头“沈家管事不清楚,听说沈大公子也不知道。但我们进来时,管事警告过我们,白天可以随便走,月蚀之夜一定不能出去。”

初霁十分好奇,这秘境古怪异常,里面定有很多秘密。

有时间她来探索一下。

“这里除了精铁,其他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走的。”学徒叹气,“我们每天要开百斤铁,沈家人一个月来收一次。不过……他们好像最近都没来。”

初霁“那是因为秘境在我手里。”

学徒震惊不已“你……”

初霁蹲下来看了看,秘境中精铁矿的确丰富,甚至有些裸露在地表。进了仓库,只见几百斤精铁大刺刺垒在一起,多到从库门内溢出来。烛光一照,精铁表面蒙上一层幽幽蓝光。

初霁馋得要死。前段时间打兵器,她将周围几个城镇的精铁扫荡一空,三千多灵石如流水般花出去,兵器才勉强够用。

伏雷峡之战用掉不少箭矢,损失不可挽回,她正愁以后该么办。

这不,矿就送上门来了?

矿洞里,三院众人看见初霁,无一例外,惊得下巴都要脱臼。小越也懵的没反应过来,脏兮兮的脸上,两颗乌溜溜的眼中闪光。

初霁“行了,大家收拾收拾,赶紧出去吧。”

她左右两顾,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身影。

“对了,越老呢?”

越澜听说三院众人出来了,放下手中图纸,离开修了一半的祁镇开山大道,飞奔回来。大家看见越澜,好一顿抱头痛哭,小越看见娘亲,直接扑进她怀里,呜呜大喊“娘!”

越澜抱着小越,伸头焦急地张望“我爹呢?我爹去哪里了?”

人群中,初霁慢慢走出来。她取出一只测量杆,放在越澜掌心。

越澜怔愣。

那杆身经历数十载岁月,早被摩挲地圆润老旧。

一束阴刻红木槿,在杆头静静盛开。

安顿好三院众人后,初霁偷偷去了趟邯城。城中风平浪静,大街小巷一切如常,她暗中打听,也没发现异常。

“本以为邯城会乱了套。”

她转身去沈七宅院,登门却被告知,沈家主宅来了人,沈七早上就过去了。

初霁蹙眉,隐隐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保险起见,她取回所有药材,还把药铺关了。

一个常来的顾客问“怎么不开了?你们的药又便宜又好啊。”

“亏本了,回家种地去了。”初霁说。

顾客们根本不信,谁不知道初霁的药店薄利多销,就是品类少了点。如今邯城外围凡人武人散修,甚至部分世家修士受点小伤,都不去百草房卖药了,而是跑到吃枣药丸药铺买。

此时的沈家主宅,气氛压抑。议事堂门窗紧闭,沈家九位长老,沈和璧的几个孩子,包括一些重要嫡系子弟,全都沉默地坐在昏暗中,静静等待。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位长老手捧一盏魂灯,灯中暗红液体流动。

他们小心翼翼将魂灯送上长案。左侧,沈二小姐撩起眼皮“这不是没魂吗?父亲哪有那么容易死。”

长老沈裕让她凑近一看,立刻看出不对劲来。

沈和璧的魂灯火苗弱到极点,透出死气的光辉。他们但敲敲灯臂,里面却没魂。若是人死了,魂灯里不该没魂啊?若是没死,那魂灯为何显露出死态?

沈二小姐蹙眉“也可能是魂魄被困住了。”

沈裕颔首“多等两日。我们就能见到家主。”

沈七头戴幕蓠,静静坐在一边,全程不发话,装作背景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六公子拂袖起身,“谁敢对我父亲动手,我看这人活腻了!”

沈二小姐翘着腿,无骨似地斜倚在椅背上,“你蠢啊,明摆着魔修呗。”

沈六公子剜她一眼,正欲说什么,被他四哥拦住。

“六弟啊,别、别生气,你二姐就是急而已。”沈四公子小声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