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5页)

孝康章皇后原也不是皇后,是在康熙登基后,才做了两宫太后之一,死后加尊谥,得入孝陵。

康熙思绪再度飘远。仿佛间,他好似看到了生母。

彼时,他还年幼,经常见生母远远望向董鄂妃的宫殿。他问生母看什么,生母只道没看什么,然后抱着他说:“有些事情是求不来的,我有咱们家玄烨就够了。”

当年他不明白,后来懂了,生母看的不是董鄂妃,而是汗阿玛。

也有一次,宫中别的嫔妃与生母说话,言辞间谈起废后静妃,暗指她手段过于激烈。生母只是摇头说:“她若不是爱得太深,执念太重,又怎会如此。”

那位嫔妃走后,生母发现了偷听的他,笑着说:“但盼我们家玄烨以后不要受情爱之苦。玄烨,你记住了,就算是爱,也不要深陷。”

生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康熙一日日长大,怎会不明白她对顺自家汗阿玛的情谊。

随后,汗阿玛“病逝”,宫中除太皇太后外,几乎无人知晓真相。就连康熙,也是十岁后才晓得的。

生母不明实情,以为汗阿玛当真去了,一日日消瘦,最后卧榻不起。

在她死的时候,她说:“也好,总归往后能同你汗阿玛在一处。”

康熙心脏抽痛,如钝刀来回一遍遍往上割。生母的点点滴滴与佟佳氏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划过,逐渐融合交织。他双手微微颤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嘱咐梁九功将箱子带回乾清宫。

不到半个时辰,追封旨意响遍六宫。

消息传来之时,胤礽正在刷题。

记忆中佟佳氏是在康熙二十八年病逝的,如今才康熙二十四年,提前了四年。虽说佟佳氏的身子两年前就溃败得厉害,可这回病情似乎起势有些奇怪。

加之胤礽本就对宋答应的话存疑,此刻他心中有了些朦胧的猜想,却终究只是猜想,念头一闪而过又抛开了。

胤礽放下笔,将小柱子叫了进来:“替孤换上素服,孤身上这些里里外外的配饰都取下来,还有孤宫里的各色摆设物件,把鲜亮的都换了吧。”

小柱子一愣:“都要换吗?”

“换!”

小柱子犹疑:“您是太子,与别的皇子不同,皇上并未……”

话未说完,胤礽一个眼神扫过去,小柱子闭了嘴,低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胤礽叹气,因这些年康熙待他尤为亲厚,处处彰显他的尊贵,以至于他身边这些奴才也觉他是与众不同的。旁人不能做的事,他能做。旁人需要守的规矩,他不用守。

好在他还算御下有方,小柱子等人便是有些自傲,也不见跋扈张扬,对他更是恭敬。

胤礽无奈摇头,佟佳氏已是皇后,就算是追封的,那也是皇后。身份变了。他若自持太子尊位与康熙厚爱有所疏忽,此时或许没什么,日后被人翻出来,便是一大罪状。

这宫里处处凶险,即便康熙对他始终如一,不生芥蒂,他也得自省吾身,以防行差踏错。

东五所。

燕燕站在窗前,遥望承乾宫的方向。

佟佳氏死了?在这个档口?这么巧吗?

是真的生病吗?被他们吓的?这么不经吓?还是……

燕燕蹙眉,可惜她身份低微,不能去探寻其中真相。转而又摇头,就算探得真相,发现佟佳氏是为了避开他们而故意寻死又如何?她还能去揭穿?

不!不能的。

以眼下时局,若真这么做,于公子而言有弊无利,只会雪上加霜。她本是想给佟佳氏提个醒,让她记下这份情。佟佳氏若受制,她或可想办法来往,从佟佳氏这边谋得前程高位,如此才能更好地为公子办事。

哪知……

也好,至少佟佳氏一死,康熙伤怀之余,放在公子身上的关注想来会少一些了。

燕燕伸手,摘掉窗头枝丫上的一片树叶,扔在地上。

可惜,一颗这么好的棋子,没了。

宫中经过大清洗,他们拢共就插进来那么几个钉子,如今已只剩了她,要想成事,谈何容易?她又被困在大阿哥的东五所,虽则大阿哥如今对她还算不错。可……

燕燕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她被惠妃灌了汤药,这辈子都绝了子嗣。不能母凭子贵,光靠大阿哥这点宠爱,她能爬上的位子也十分有限。尤其惠妃对她不喜,她还有前科在身。

燕燕心头忧虑万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永和宫。

乌雅氏神色阴沉,佟佳氏死了,不必她动手,本为好事。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好一个佟佳氏,死前还不忘算计一把,引得皇上怜惜,封她为后。她害死胤祚,本该带着满身罪孽给胤祚填命,如今倒是落了个干干净净,走得清清白白,还以皇后礼仪下葬,获如此尊荣!偏偏自己还要去给杀子仇人跪拜哭灵!

这口气,焉能咽得下去!

乌雅氏双眼泛红,恍惚间,她好似看到胤祚站在门口跟她笑:“额娘,我走了。你留下来要好好的啊。我在天上看着你呢!”

“胤祚!”

乌雅氏起身想要上前,胤祚却已经冲她挥手你去。

乌雅氏回过神来,转头望向澄澈的天空。

胤祚……

是啊!胤祚说得没错。他没了,自己还活着。她得好好活下去。

乌雅氏深呼吸,微微握拳。

人总得向前看,她谨慎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毁了半生努力。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日子要活。

不管各方如何反应,佟佳氏的丧礼都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皇后薨逝,乃为国丧。京中各家各户挂起了白幡。宫里亦是一片缟素。

灵柩旁,所有宫妃与皇子皇女为其守灵。胤禛跪在一边默默烧纸。佟妃泣不成声。

胤礽冷眼瞧着,这殿里殿外一圈圈的人,大概唯有她的眼泪与悲伤是真。其余人能有几分,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御书房。

康熙与礼部商议完佟佳氏的谥号与丧礼事宜,揉了揉额角,眼角不自觉扫到旁边空荡荡的桌案。那是这些年胤礽所用。这几日皇后薨逝,胤礽自是来不了了。

康熙转头问梁九功:“太子何在?”

梁九功道:“回皇上的话。太子此刻应在承乾宫。”

佟佳氏的梓宫此刻正奉安于承乾宫正殿。

康熙微微蹙眉:“他昨日便守了一整个日夜,今早不是让你差人劝他回去了吗?你忘了?”

梁九功弓着身子:“皇上交待,奴才怎敢忘。此事还是奴才亲自走的一趟,只是太子……”

康熙立时明白,胤礽没有答应。

“皇上,太子虽偶有淘气任性之举,却也只对着您。这是因同您亲近呢。在旁的地方,太子从不会逾越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