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十五贝勒大喜的日子,不、不批奏折了?

十五贝勒知道这话吗?

恩和呆若木鸡,半晌没有理清其中的关系,再回过神,皇太极已然踏出书房,朝关雎宫的方向而去。恩和忙不迭跟上,方才耳朵酥麻,现在心都酸了。

他哼哧了一下,干干一笑:“大汗,奴才想娶媳妇了。”

许是当年娶为大福晋的心愿得偿,皇太极很久没有滋生出这样的情绪,期盼,欣喜,想第一时间见到海兰珠,同兰儿邀功的情绪。闻言脚步不停,侧头瞥向恩和:“怎么忽然说这话?”

“独自一人入睡的时候有些、有些孤寂。”恩和很有求生欲,斟酌着开口,才不说是被主子刺激的。

“……”皇太极蓦然意识到恩和还是单身,听完感想,沉默片刻道,“看上哪个,本汗给你赐婚。”

宫中多美人,就算是各宫侍女,长相总过得去,漂亮的也不在少数。若去宫外寻,凭借总管的身份,岂不是手到擒来?恩和当即大喜,转过一个拐角,渐渐又蔫了下去。

皇太极一看就猜出来了,他怕是没有心仪的姑娘,娶亲之路任重道远。

正想低笑,便听恩和难掩吹捧地道:“奴才与未来媳妇,若有大汗与大福晋的五成恩爱,奴才就心满意足,祖坟烧高香了。”

皇太极挑眉,原来这小子是羡慕他。

兰儿与他自然是神仙眷侣。褪去平日的威严,那张俊朗面容显出几分得意,看在恩和眼里就是天上下红雨。

下一瞬,俊脸的主人开口了:“三成都难,何况五成?”

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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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没有料到大汗会这时候过来。她方用完膳,此时坐在梳妆镜前,素手轻点,抿了抿唇瓣,匀开不伤身的口脂。

鲜红夹杂微微的粉,颜色如桃花般娇艳,仿佛朝露滴落,一树花瓣迎风舒展。

海兰珠瞧了一眼便抿唇笑,垂目挑着花钿。

这样的颜色,在多铎大婚时用正好,也衬粉白色的旗装,她得挑些相配的首饰。海兰珠挑得入神,在她身后,满室声响弱了下去,只剩清晰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是刻在心上的熟悉。

一时没有察觉那阵熟悉,海兰珠道:“吉雅,你快帮我瞧瞧,哪个最好看?”

骨节分明的大手拾起一只玉钗,顶端镶嵌桃花形状的红粉珍珠。皇太极眼带笑意,俯下身:“这个好看。”

镜前映出高大的身影,海兰珠一怔,尚未反应过来。皇太极抬起玉钗,将之没入乌发,专注地端详片刻,颔首道:“合适。”

“大汗。”海兰珠转过身,弯起眼睛问,“这个时辰,大汗怎么来了?”

“今儿奏折少,没有多少积存,所以来陪陪你。”皇太极面不改色地道。

海兰珠不知其中猫腻,她信以为真。

“今日多铎成亲,我们早些过去。其木格来大金没有多久,许还不熟悉流程,单一个小玉儿做女宾,怕是单薄了些……”她絮絮说着话。

妆容告成,就不必坐在梳妆台前继续打扮。皇太极顺从地被她拉着,坐上一旁的软榻,刚想来一场亲子教育,体会与兰儿独有的脉脉温情,却被灌了一脑子的“多铎”“其木格”“大婚”几个词。

他半晌拧眉:“其木格是谁?”

海兰珠温声道:“其木格就是伯奇福晋的名字,日后要称其木格大福晋了。”

皇太极对此不感兴趣,只不动声色地说:“离大婚还早着,临近喜宴的时辰出宫,岂不是恰好。”

海兰珠道:“他年纪小,又是头一回成亲,没有什么经验……”

皇太极轻咳一声。

海兰珠看向他,恍然的同时,像是能瞧见他眼底的委屈。

她忽然笑了起来,倚靠在他宽阔的肩膀:“大汗册我为大福晋,兰儿很是感激,决心更体贴地侍奉大汗,肚子里的孩子也这么想。”

“日后我们娘俩一起,大汗累了我们锤背,大汗饿了我们做膳,大汗渴了我们沏茶。把恩和总管的活计统统抢走,成为唯二的贴心人,好不好?”

语调轻柔,仿佛带着钩,皇太极喉咙一滚,埋进海兰珠的颈窝里。

他闷闷地笑,一只手覆上显怀的小腹:“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海兰珠眸光潋滟,软软地拉长声音,“大汗舍得?”

这可真是把住他的死穴了,皇太极当即道:“舍不得。”

方才的醋意抛到九霄云外,他哪还想得起什么多铎。

滚烫的温柔在心底流淌,他的海兰珠就该锦衣华服,玉石珍馐,就是不会下地,也有他抱着走。

大福晋只是第一步。在他还能上马拉弓的时候,将天下捧到她面前,到老游遍万里河山,看遍所有的好风景,便是照进现实的最好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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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府,鳌拜今儿罕见地没有差事。

自从大汗问他“如何煮燕窝”之后,需要处理的军中事务猛然增多,鳌拜已经泡在军营两天了。

他不敢询问主子是不是挟私报复,直觉告诉他,问了就会有更多的事务兜头袭来。于是鳌拜统领的勤快让同僚们肃然起敬,继而目瞪口呆地看他通宵巡察,终于干完了手头上所有的差事,赢得两天珍贵的休沐。

休沐不为什么,只为回家陪夫人。可今日不甚凑巧,恰恰是十五贝勒的大婚,小玉儿一大早便精挑细选,让他参谋首饰与衣裳的款式颜色,选中了,又怀疑他的直男审美,把他赶到一边:“我自己来。”

作为盛京有名的妻管严,鳌拜并不敢反驳,乖乖站到了一旁。

心下止不住地冒酸意,十五贝勒是她一直关照的人,她拿多铎当弟弟看,从前的婚事都要帮他筹谋。而今又是这样重视,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

难不成从前……

罢了,不想从前,反正小玉儿喜欢的是自己。

在府中严阵以待的多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心下有些发凉。

“爷,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莫不是着凉了。”侍从紧张兮兮地道。

多铎觉得他的话有理,方才打了个喷嚏,谁知没多久间隔又打了一个,同样有凉意袭来,怎么看怎么邪门。

可他从小练习弓马,多少年没生过病了,昨晚被子也盖的好好的,没有踢翻……

他叮嘱侍从:“大福晋入门的日子,请大夫不吉利,改天再说。”

侍从连忙应是。

多铎觉得等候迎亲的时间极为漫长,又极为短暂,不管他如何坐立不安,晌午一晃而过。府外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多尔衮满面笑容,与同母哥哥阿济格一道,替最小的弟弟招待客人。

不论留下多少疮疤,日子还是照常过,何况还有多铎的婚事需要他操劳,冲淡了心底的悔与恨。自见了大玉儿最后一面,多尔衮肉眼可见地变得沉默,第二日重回朝堂,那模样却叫多铎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