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吃惊

车轴滚滚, 在夜里稳稳行驶。

马车内,一时沉寂下来。

沈映月静静地看着莫寒,等待他的答复。

莫衡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 放到了莫寒身上。

片刻后,莫寒低声开口:“白大人与莫将军之事, 在下是听说的。”

莫衡抬起眼帘, 道:“莫寒并不是个张扬之人,他到底对那白大人施了什么恩, 怎么你能听说,我却不知道?”

莫寒不慌不忙地开口:“莫将军行事低调,这事自然只有军中人知道……白大人当年也是莫家军的校尉,他初上战场时,莫将军曾救了他一命……此事我也是听小刀说的。”

沈映月这才收回了目光:“原来如此。”

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颠簸的马蹄声, 有节奏地传来。

车身晃晃悠悠, 光线十分昏暗, 引得人有些困意。

不多久, 莫衡便靠在车壁上, 睡着了。

莫寒习惯夜里骑马行军, 倒是很少乘车, 此刻也并无什么睡意。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余光看向沈映月。

此刻, 沈映月也轻轻地靠在了车壁上,闭了眼。

月光如银, 轻柔地洒落下来, 在她面容上缓缓流动, 一片温润。

沈映月睡着了和醒着的时候, 仿佛是两个人。

睡着的沈映月,恬静、温柔、还带着几分娇憨。

而醒着的她,气质清冷,眼神明亮,从容利落。

莫寒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不是太傅之女,名门闺秀么?可却处处透着一股超乎常人的率性,洒脱至极。

他静静看着她,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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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沈映月还未起身,巧云便心急火燎地来叩门了。

“夫人,夫人!”

沈映月这一夜未睡好,被巧云一唤,便睁开了眼。

她缓缓坐起身来:“进来罢。”

巧云踏入房门,低声道:“夫人,知府大人来了。”

沈映月思忖片刻,道:“为我洗漱。”

待沈映月到了驿站正厅之时,张楠、莫衡和知府白辉,已经坐在厅中叙话了。

白辉不到三十岁,虽然着了一身文官官服,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英姿飒爽,很有武官风范。

他见沈映月迈入正厅,连忙起身迎接。

“下官白辉,参见将军夫人!”

白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毫不含糊地对沈映月作了一揖。

沈映月面无波澜地受了,徐徐开口:“白大人请起。”

白辉站直了身子,彬彬有礼地请沈映月落座。

“去年听闻将军噩耗,下官本想入京,去送将军最后一程,但当时乃多事之秋,无暇脱身……实在是对不住!还望夫人莫怪!”

他说得言辞恳切,向沈映月微微欠身。

沈映月淡声答道:“白大人有心了。”

白辉敛了敛神,回到正题,道:“昨夜,下官听闻平城出了事,一问才知,那方不同的乳母张婆子,竟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简直丧尽天良,罪不可恕!如今那张婆子已经送往长平州内狱,会由本官亲自审问。”

长平州是平城的上级州府,也是白辉的直辖区域。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众人还没问,他倒是主动将张婆子的情况说了,倒是个通透之人。

莫衡与沈映月对视一眼,开口问道:“白大人雷厉风行……那方大人呢?”

白辉沉声答道:“方不同说自己毫不知情,但此事也要查过之后才知道,我已经将他停职查办了,若他参与其中,我必不会姑息,还请莫大人放心!”

莫衡听了,也点了点头。

他隶属中央,算是京官,而白辉是知府,受地方巡抚管辖,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莫衡笑了下,道:“这次遇事也是偶然,是我僭越了,还望白大人别介意。”

白辉摆了摆手,郑重其事道:“这次的事,都是本官驭下不严所致,多亏了各位明察秋毫,本官这才能亡羊补牢。”

他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道:“让各位受惊了!白某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说罢,他对众人深深一拜。

知府乃从四品上,莫衡还比他低上半级,自然不好受他的礼,但白辉也毫不在意,姿态极其谦和。

莫寒站在沈映月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映月沉吟片刻,轻声问道:“不知白大人,准备如何安置那些孩子?”

白辉笑了笑,道:“那些孩子的亲生父母,大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需得查一查他们的籍贯,若是家中尚有亲人,可送回抚养,若实在没人能管,再做其他安排……总之,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请夫人放心。”

沈映月微微颔首。

无论谁开口询问,白辉总能答得滴水不漏,叫人放心。

张楠见莫衡和沈映月都没有其他问题了,便笑着起身,道:“白大人掌管长平州以来,长平州民生稳健,商贾精进,今年,您也到擢升年了罢?”

白辉忙道不敢,继而开口:“张大人莫要折煞下官了!都是分内之事,应当要做好的。”

张楠笑了笑,也不多说了。

白辉还想亲自做东,设宴款待众人,但莫衡却以皇命在身为由,拒绝了。

白辉也不勉强,于是便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驿馆,又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出城。

车队徐徐驶离驿馆。

白辉立在驿站门口,静静地目送他们。

直到车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白辉转过身,敛了面上的笑意,回到自己的马车前。

白辉一上马车,车内的人连忙殷勤地抬起车帘。

“白大人,他们都走了?”

方不同挤出一脸笑,肥硕的脸颊,显得更圆了。

白辉坐定了,才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方不同长吁一口气,连忙拱手:“多谢白大人为下官解围!大恩大德,来日必报!”

白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报恩?你不给本官惹祸便罢了。”

方不同知道白辉的脾气,他如此言语,说明心中已十分不悦。

方不同连忙解释道:“白大人,都是下官不好!下官也没有想到,那将军夫人怎么突然就发现了隆冬街的事……也怪那张婆子,她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抓周边的小子们过来,人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白辉道:“张婆子人呢?”

方不同忙道:“押在下官的衙门里呢!大人放心,她儿子在下官手上,决计不敢乱说。”

白辉思索了片刻,吐出几个字:“人不能留。”

方不同一听,诧异地看着白辉,道:“大人的意思是……要、要……”

白辉面无表情,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方不同心头“咯噔”一声,但白辉一贯喜怒无常,他也不敢力保张婆子,便只得旁敲侧击劝道:“大人,这张婆子虽有疏忽,但自去年起,她利用那些小崽子,也确实为咱们赚了不少银子……若是她没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今年巡抚大人要来稽查,若是没有银子,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