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都是雪 帮你一把

浓稠的夜色像极了幽暗的湖水,冰冷之下,犹见波澜。

谢殊踩着风雪,冒着夜色,玄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落雪,缓步走了过来。

戚秋惊讶,“表哥?”

谢殊走过来,顿了一下,将手里的伞移到戚秋头顶上空罩着。

他垂着眸,淡声说:“走吧,我送你。”

戚秋不明所以。

谢殊来的这样巧,就好似一直跟在她们后面一般。

抬头看着谢殊,戚秋不由问道:“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风雪加大,谢殊手握成拳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我去找元叔。”

元叔的院子也在南边,离戚秋的院子不远。

戚秋便点点头,没有再问。

油纸伞不大,戚秋和谢殊站得近,倒是苦了山峨,因伞下挤不下了,只能先一步跑回院子里去。

岁寒大雪,禽鸟俱绝,这样的雪夜,周遭万籁寂静。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过来,只余下落脚的窸窣声。

戚秋比谢殊矮了一个头,谢殊微微侧眸时,便能看到戚秋毛茸茸的头顶。

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谢殊回想起了他刚醒的那日。

那个深夜,他听着戚秋趴在床边叹气,未盘起的乌发滑落在他手边,带起一阵酥痒。

过了许久,戚秋才坐起身。

许是熬了几日太过困倦,戚秋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盹,身子一晃一晃的,谢殊回过神,刚欲张开眼让戚秋回去歇息,戚秋就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她迷迷瞪瞪地跑到桌子旁边猛灌了几杯凉茶水,这才坐回来。

几杯凉茶水下肚,人就清醒多了,谢殊能感受到戚秋在望着他愣愣出神。

他身子一僵。

烛火摇晃,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不知过了多久,戚秋突然伸出手,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手臂。

她轻声说:“表哥,快点好起来吧。”

*

雪天路难走,又是夜晚,戚秋一深一浅地踩在雪里,纵使小心着,还是没抵住脚底一滑。

好在谢殊及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揪了起来。

——跟拎小鸡崽一样。

戚秋:“……”

谢殊也察觉不对,咳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等戚秋站稳后,他才慢吞吞地憋出了一句,“小心点。”

戚秋正整理着被揪皱的衣领,闻言不自然地抿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声音落在风里,就像是被缠绕着的羽毛,悠悠然然。

其实这一路也不算远,可戚秋总觉得走了好久。

前路依旧是黑茫茫的夜,幽暗寂静,除了白雪不见任何光亮。

可看着身边的谢殊,戚秋抿了抿唇,又觉得这夜里也没有那么可怕。

与男子宽厚的肩膀相比,戚秋略显娇小。撑着伞,彼此温热的肩头近在咫尺,在这漫漫长夜里,即使这么安静的走着,寒冷便褪了一半。

等到了院子门口,山峨已经提着灯笼等在此处。

戚秋咬着唇,向谢殊福了福身子,“表哥,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谢殊点点头。

戚秋将山峨手里的灯笼递给谢殊,犹豫了一下,“我看着表哥先走吧。”

谢殊握着伞的手不知不觉间的慢慢收紧,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好。”

谢殊转身朝原路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只听身后山峨诧异道:“谢公子,您不是要找元管家吗?他的院子在我们后面。”

谢殊脚步停下。

闻言戚秋也是记起了此事,看向谢殊。

顿了顿,谢殊扭过身来,揉着眉心道:“我忘记了。”

说罢,谢殊就朝后面元叔的院子里快步走去。

山峨看着谢殊急匆匆的步伐,还在感叹,“瞧谢公子走的这样急,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别为了送小姐回来耽搁了。”

风雪皑皑,乱雪迷人眸。

戚秋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谢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翌日一早,天刚亮。

起身的时候,透着窗户戚秋也能感受到外面一片银雪素裹的刺眼。

这处别院人少,备的炭火不多,偏屋冷得很,戚秋便让山峨和她一起挤在正屋里头。

等两人梳妆完毕,正要推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大雪把门都给堵住了。

山峨用力地退了两下,屋门纹丝不动。

透过门缝,只见雪都堵住了半身高。

山峨欲哭无泪,“小姐,这可怎么办?”

瞧着外面这阵仗,戚秋也发了愁。

正想着,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后元叔的声音就急匆匆的传来,“表小姐别急,我这就把门前的雪铲干净。”

戚秋知道元叔身子不好,忙问道:“就您自己吗?”

元叔为难道:“其他的人屋子也被雪埋住了,我也是今日早上被公子拽出来的。”

戚秋劝道:“您别忙了,我这会儿也不急着出去,左右天也晴了,等一会雪化了,我再出去就行。”

话落,外面却没了响声,戚秋正想着,就听谢殊的声音在窗户外面响起。

谢殊说:“元叔,您去歇着吧,我来。”

戚秋一听,快步走到外屋的窗户边。

这处窗户设得很高,没有被雪埋住,可也就是因为高,打消了戚秋本想翻窗出去的心思。

戚秋刚走到窗户处,就听谢殊手指弯曲敲了敲窗户壁沿,淡声道:“找个椅子踩上去,把窗户打开。”

山峨闻言赶紧小跑搬来一个凳子放到窗户底下。

窗户是从里面插上去的,戚秋踩上去,踮着脚勉强把插销打开。

即使如此,戚秋依旧看不到外面,只能闷声闷气道:“表哥,然后呢。”

外面站着的谢殊闻言抬起头,却见戚秋只能露出个脑袋尖出来,顿时一愣。

他刚把元叔从屋子里拉出来,却忘了元叔虽然已经年迈腰杆却不驼,站着比戚秋高出一截。

戚秋问完之后见外面一阵沉默,顿时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又连忙从椅子上下来,垫了几本书踩上去。

书籍没放好,戚秋踩在上面,身子也跟着晃晃悠悠的。

等那双眸子从窗户下沿露出,戚秋这才看到外面的光景。

只见外头一片白雪茫茫,雪下的恨不得和院子里的墙壁一样高,青色的瓦片也已经被白雪盖住,放眼望去除了白就是白。

元叔应该是辛苦有一会儿了,愣是从院子中央铲出了一条路。

左看看右看看,也就檐下这边好上一些了。

虽然也有积雪,但不深,谢殊就站在朱红的檐壁底下,冷白的肤色好似要和外面的积雪混为一体,清冷的眉眼此时微微垂下,轻挑着眉,嘴角勾着笑。

许是身上的蓝色锦袍作祟,于这冰天雪地里,谢殊瞧着倒是多了一丝温和。

戚秋双手扒着窗沿,那一双杏眸圆溜溜的打转,像一只鬼鬼祟祟的小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