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2/2页)

达霍尔顿时灿烂一笑——他那一张老迈的面孔忽然像是获得了几分青春气息,脸上的皱纹也瞬间消失了不少。

“我王,达霍尔确信无疑——”

“因为祂们,甚至没有哪位能够在此刻赶来朝达霍尔脑袋上送一枚闪电——”

搭配这样的言语,达霍尔的笑容愈发诡异。

提洛斯回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顿时双眼圆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达霍尔早已算计好了一切,而他提洛斯早已没有选择。

而达霍尔的身影开始在王帐深处一点一点淡化,直至消失。

与此同时,詹加莱内心像是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

他心中那个我是詹加莱的声音逐渐放大到全身。但刚才他在帐中所耳闻的隐秘,却依旧有如一团迷雾,什么都记不得。此刻他既惊恐又后怕,只能在心中不断地暗中向阿蒙神祈祷。

然而他心中很快传来神明的回应:“别怕,神明会庇佑于你!”

詹加莱顿时定了神,忽听身边法老也长长叹息了一声。

此刻的提洛斯,看起来像是一只绝望的困狮。

他双眼赤红,望着王帐外,良久竟没能说出任何一个字。

帐外,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吉萨的大金字塔正向东面拖出越来越长的影子,正对着东方浅蓝色天幕上,一轮虚影似的月亮。

各处民夫队开始收工,妇人队那里的炊烟直上天际。

吉萨的工地四周,整齐划一的号子不再响起,四面八方传来的噪音是嘈杂的、放松的、闲适的、同时也是鲜活的、无比生动的。

十万个生命齐聚于此,创造了如此杂乱无章却又令人感到亲切的场面——

人和人聚在一起,相互供养、相互支持、相互安慰……哪怕他们再卑微再渺小,他们依然实实在在地生活。

唯有提洛斯,他孤零零地站在王帐前,任由夕阳将他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走——”

突然,提洛斯一挥手,带着他身边三个面孔死板有如僵尸的随从,迈开大步离开了王帐。

艾丽希想象着达霍尔那张臭脸,心里痒痒的,早就想丢出一枚放电,让他享受一回脑袋上电蛇乱窜,焦糊味四起的滋味。

但她忍住了冲动——在达霍尔或者提洛斯彻底、坦白地透露他们的全部计划之前,她还不能随便就将达霍尔给轰了。

毕竟她现在还不能理解达霍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轰掉眼前的达霍尔,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又会有另一个达霍尔出现?像大神官夫人也能死而复生一样?

此刻她并不比提洛斯多多少选择,她目前能做的只是继续追随詹加莱的视野,了解吉萨的民夫营地上发生的一切情况;

另外就是紧盯着索兰与阿诺的动态,以了解边境军可能会遇上什么问题。

艾丽希抬起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森穆特——这位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祭司正聚精会神,双眼视线从未有片刻离开过她铺在他眼前的二十宫格。

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有一个钟点左右,原初婴孩欧奈同学早已不耐烦,正趴在乌拉尼娅推来的小摇床里睡得正香。

而森穆特却始终不停地挪动眼前的纸莎草卡片,尝试各种将眼前的四百个象形文字组合为通顺合理的可能。

他有时只是挪动几张卡片,就赶紧将这些卡片们放回原位。

而有时他会将卡片们动得面目全非,几乎重新组合成型,再长考良久之后,推翻这次的尝试,将卡片们全部放回原位。

但不管森穆特怎样尝试,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将卡片放回初始的位置,即使完全打乱了也能做到。

在这一点上森穆特与艾丽希几乎是并驾齐驱,两人都是过目不忘。四百字的二十宫格,两人只要见过一次就能记住顺序。

但这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能尽快解出这个二十宫格,记性再好也是白搭——艾丽希在心中微叹一口气,转开目光。

这一次她总觉得对手已经在她面前绘制出了一幅完整的壁画。

但是画面上最重要的几个部分都用亚麻布遮着,背后的内容若隐若现。

然而她如果不能看清壁画的全貌,就压根不能说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艾丽希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她对那两个算得上是至亲的男人毫无同情。

无论是轰掉达霍尔还是干掉提洛斯她都可以。但前提是对方不会因此再出一个后手,让她掉入陷阱,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詹加莱已经按照提洛斯的命令,将法老带至一座刚刚建起的王陵建筑跟前。

早先被派出的王室卫队已经聚拢了附近十余个民夫村的民夫、工匠、后勤与妇人们,人们满满当当地挤在用巨大石块堆起的高塔跟前,准备聆听法老说话。

谁知法老只是伸出手,轻轻击掌。

只见那座高塔背后转出一名埃及平民打扮的年轻女子,身边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通过詹加莱的视野看见这一切的艾丽希差点没忍住惊讶,惊呼出声。

这就是上次法老出面驱逐的那一对母子,艾丽希非常确定,为了稳定眷者詹加莱对于阿蒙神的信任,她已经事先将这对母子送到上埃及去了。

此刻,艾丽希望着眼前这一对肢体僵直、表情僵硬的母子,心里对欺骗两个字有了更具体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