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随着一件件猎物落地,营地里到处是欢呼声,人人都知道今晚又将是好一顿大快朵颐了。

通往红海岸边道路的道路上此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将营地里欢乐的情绪冲淡不少。

人们看着远处来人的服色,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猜测。

“看样子是孟菲斯来的信使。”

“王是下决心要与赫梯人开战了吗?”

马匹奔到营地跟前,马背上的骑手翻身下马,一步未停,直接一路小跑着冲进营帐,将喘着粗气的马匹丢下给马夫照料。

“大将军,大将军……大神官大人的急信。”

营帐之间幕布一道一道揭开,指引信使前往大将军的营帐。

在最后一道幕布拉开之前,一个声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周围顿时完全安静,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信使马上收住了脚步,甚至拼命尝试平息呼吸,免得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搅扰了这里的宁静。

大约停了十次心跳的时间,帘幕内终于传出一个声音:“是老头子的信?”

可怜的信使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没这胆子称呼权倾一时的大神官大人为老头子。

“送进来看看吧!”帐内的人笑着说。

信使心头一松。

谁知却不是叫他把信送进来,立即有两名卫士上前。一人看住了信使,另一人接过信件,撩起帘幕,走进帐篷。

帐内一个黑发黑眼睛的年轻人,十分懒散地倚在一张铺着兽皮的高背椅上,身体歪向一只木质矮几,胳膊肘支在矮几上,双脚则高高地跷着,鞋底冲着来人。

他的打扮十分粗犷随意,只穿着皮制的衣物,双肩之中,只有左肩披挂着肩甲,右肩与上半身完全袒露。

他的黑发被一枚镶嵌有鹰头的黄金压发整整齐齐地压着,发尾自然垂落于他的双肩与后背。

年轻人的五官生得鲜明而俊美,微微扬起的嘴角则为他增添了几分玩世不恭。

如果不是在这只有驻军的荒漠,而是在草原、村庄、大都市里,这年轻人注定收获无数青睐的眼神与芳心。

他的眉骨稍高,两道长眉浓郁,有力地弓在漆黑的双眼之上,再加上眼神狂放不羁,为他那副过分俊秀的五官增添了一股狠劲儿。

只不过那对薄薄的嘴唇,时刻用力抿着,既像是要表达不屑,又像是受了伤害之后不愿倾诉,宁愿独自默默忍受的样子。

信使常年在孟菲斯,不止一次见过艾丽希王妃,自然认得这位和当今第一王妃眉眼肖似的年轻人,是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驻守王国东面门户的大将军索兰。

索兰素有一个狂将军的绰号。据说这是因为他自从接任将军一职,曾率领边境军大小不下百战,未尝经过一败。

大将军在战场上向来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从不后退半步——因此他有这资格狂。

可若不是送信,信使也不会知道他竟然这么狂。

年轻人伸手接过了送来的信件,将上面同样用莎草纸制成的封皮拆开,一面拆一面埋怨:“死老头,没事又送这莎草纸信件,不是告诉他让派人送口信就行了吗?费什么事!”

信使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每一个字听入耳,似乎在减少他对大神官大人的无比忠诚与敬仰:“死……死老头?”

索兰懒洋洋地接过信件,随手从身边的皮袋里取出一枚雕饰有鹰头的护身符,默默催动咒语,那枚护身符向外释放出光亮,索兰则半闭着眼,开始感受这份远道而来的信件。

这是一种贵族们阅读信件的方式,信使曾经见过——对于不常阅读文字的贵族们而言,护身符与咒语是必须品,否则就算身份再尊贵,也无法看懂纸莎草信件上的文字。

因此用书信传递极其安全,不像传口信可能会泄露消息或是由送信人将意思扭曲。

但是绝大部分贵族们都极度珍视这种能力。因此这世上也只有索兰一个人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批评大神官,说他费事、多此一举。

信使心中默默地替大神官解释:用这种方式送信。无论任何秘闻,都只有送信人与收信人两个知道。

谁知下一刻索兰就大声嚷嚷出声:“什么?法老要杀掉我妹妹?”

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附近几个营帐都听得见。

信使脸一僵,心想:大将军大人,您怎么什么都嚷出来了?

“我妹妹那个臭脾气,杀了就杀了吧!”

索兰随手将莎草纸信件往旁边一丢。

信件上使用僧侣体写就的文字,就算是索兰扔了出来,整座营地里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懂。

但是信使光听了这一句就已经张口结舌地呆在原地:……第一王妃……杀了就杀了?

这是亲哥哥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但索兰帐中的卫士却无人惊讶,似乎知道他们的大将军向来嘴上不留情面。

谁知这还不是索兰能说出最损最狠的话。

“不过,就凭法老那个软绵绵的个性,他是绝对没办法看着我妹妹死的——他会先送我妹妹上绝路,然后哭着喊着又把她救回来……”

信使早就听呆了。

竟然能这样评价杀伐果断的法老陛下?

软绵绵的个性……哭着喊着去救人?

信使有一种想要伸手捂住耳朵的冲动。

大将军号称勇武无双,却如此口无遮拦?

果然还是年少轻狂啊!

不愧是狂将军索兰。

整个营帐里顿时全然一派若无其事的气氛,仿佛孟菲斯方面从来没有送来什么急信,也从来没有什么坏消息落入大将军耳中。

索兰立即命人安置信使,将人好吃好喝地照顾。

然而在信使离开之后,索兰命侍从捡起那封纸莎草信件,然后将自己一人留在营帐内。

这位出身优越,手握下埃及大半兵权的军方将领,望着面前案几上一盏油灯,盯着灯芯那一苗摇摇晃晃的火焰,忍不住畅快地大笑出声。

“艾丽希……两地王座之王,上下埃及之法老……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我的好妹妹,你的命运还真的很奇特啊!”

索兰想到这里,将那枚纸莎草信件用油灯点着,看着那牙黄色的纸张上,极少有人能辨认的象形文字慢慢消失于火焰。

“看来我离孟菲斯的距离确实远了一些,时间也久了一些,是时候好好了解了解王都的情形了。”

“但是……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好呢?”

索兰想:看起来他需要一个契机。

法老提洛斯从萨卡拉匆忙返回孟菲斯。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在索兰口中得到了怎样的评价——他甚至不知道见到王妃的家人,应该做怎样的交代。

因为当天在杀戮者孔斯发动袭击之后,他就丢下了自己的妻子和还未出世的孩子,匆匆离开那里,嘴上说得漂漂亮亮,说是为了整个埃及的稳定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