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孔斯尖锐的指爪则牢牢扣住了艾丽希的双肩和双臂。虽然没令她受伤,但艾丽希完全无法逃脱。

她虚浮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即使奋力想要挣脱,也完全使不上劲儿。

就是这样片刻的挣扎与分神,艾丽希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地面很远,地面的事物看起来相当小,萨卡拉行宫在泛滥之后的鸟瞰形态已能完整呈现。

人们扬起的一张张脸全都成为一个个小点,他们时或恐惧或惋惜或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清。

艾丽希回头看向眼前少年,只见他双眼一片赤红,向她愤怒地龇着牙,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孔斯的右肩处,原本留在里面的冰剑已经开始融化消失,留下鲜血淋漓的恐怖创口,看起来十分严重。

“你很疼吗?”

她柔声问……

艾丽希此刻最想拥有的就是森穆特的能力,直接作用心灵,麻痹这小孩的痛感,好让对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恨自己。

只可惜事与愿违,孔斯再次向艾丽希猛吼一声,忽然松开了他的指爪。

艾丽希身体上升的趋势陡然停止。随即被大地的力量带动,迅速向地面坠落。

她看见一枚以黄金做箭簇的羽箭射到,被孔斯奋力拨开,同时这少年右肩的伤口再次迸裂,血水四溅,背后双翼垂落,勉强悬停在空中片刻。旋即迅速远遁,避开了第二枚、第三枚羽箭。

而她不断朝地面坠落。

艾丽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回作死作大了。

从这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毕竟这又不是小说主人公坠崖。

她对被封印在身体里的崽略感抱歉:摊上个爱作死的母亲,看来这次连塞赫梅特神使的神咒都保护不了这个孩子了。

耳边传来一片惊呼声和尖叫声,大多是和她一起在萨卡拉行宫里躲避了半个多月的平民们。

声音里的惊恐与绝望清晰可辨。艾丽希有点遗憾,到底还是没能帮他们活得更像个人样……

但是等死两个字在艾丽希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哪怕没有任何指望的绝境里艾丽希至少也要尝试一切可能。

于是她在空中猛地一翻身,突然向脚下伸出手——

艾丽希被杀戮者孔斯掳上半空的时候,提洛斯像个疯子似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他心里填满了挫败感与恐惧——挫败是因为他身为法老,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恐惧则是因为,他忝为法老,号称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面对一个杀戮者的攻击他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任由其杀死艾丽希。

当然,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一样必死无疑。

或许与那个怪物、那个鸟人奋力一战,才是最有男子气概的,是属于法老的死法……

但这念头只在提洛斯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还没有继承人,他死之后埃及又将再次陷入动荡与纷争。

提洛斯这么想着,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他的手腕却在微微发抖。

偶尔一两点带着血腥气的猩红液体从高空落下,打在提洛斯脸上,打得他生疼,提洛斯竟然不敢去伸手去擦——

这是艾丽希流的血吗?

怪物会把艾丽希怎么样?会杀了她吗?

杀了艾丽希之后,他会是下一个目标吗?

代理祭司萨沙和卫队长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抱着提洛斯的脚,用哀求的声音说:“王,快走啊!”

“求您了,知道您对王妃情深爱重。”

“王妃为您挡住了这次刺杀,您千万不能让王妃为您白白牺牲啊!”

提洛斯心里一冷,头脑瞬间清醒。

是呀,他对埃及如此重要。

艾丽希是为他、为了整个埃及而牺牲的,一定是。

这种牺牲他一定会记住,会回报。

于是提洛斯嘶声下令:“走!”

余下十几名王宫卫士一拥而上,他们中有四个人将法老整个人抬了起来,让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们肩上。

余人手持兵器,前后护卫,簇拥着这顶人搭成的轿子离开萨卡拉行宫。

王船的水手见状,也迅速将那座四十桨的巨大王船从淤泥里奋力抬起,紧紧跟随在法老的卫士们身后,奔向最近一处河水还未退尽的地方。

艾丽希的侍女长南娜大约是唯一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的人,这位战神的眷者将她的硬弓挽成满月,拼命瞄准半空中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但因为担心孔斯用艾丽希的身体做盾牌,她始终不敢放开弓弦。

而原本跪在法老身边的平民们早已忘记了法老的存在,他们中有些人去照顾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卫士与平民,其余人正扬起头,脸带惊骇与恐惧,望着空中。

事实上,当提洛斯勉强保持着他身为法老的庄严仪态,登上卫士们肩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后悔了。

这次他不仅是在服软、示弱,而且是主动放弃了他的女人……逃走……

他正在用一个堂皇的借口掩盖自己的虚弱与胆怯,遮掩他无计可施的事实。

即便如此,提洛斯还是在心里不断尝试说服自己——说那个怪物攻击的对象就是艾丽希,与他无关。

才怪!

谁信啊!

一个失宠的王妃,被怪物攻击,这种事闻所未闻。

只可能是法老连累了她——

提洛斯失魂落魄地想。

他僵硬地拧着脖子,尽力控制自己,绝不回头望天上再看一眼。

他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没办法挪开眼,他恐怕自己会一跃而下,跪在地面上,放声大哭,宣泄出心中的恐惧与懊悔。

至此提洛斯已经非常确定,就算是艾丽希命丧敌手,从空中陨落——他们夫妻之间的这一场战争,至此艾丽希也已经赢了。

她在他心里永远种下了懊悔的种子,以至于日后无论他怎样奋力追求功业与人生的幸福,都永远无法忘却今天的怯懦、耻辱与羞愧。

突然,就在提洛斯身后,人群中传来齐齐的一声惊恐的大喊。

接着有人悲恸地哭了起来。

南娜那里终于传来了弓弦响,战神眷者大骂一声牛粪,马上扭头又去取了一枚羽箭,搭上弓弦。

提洛斯脸上肌肉抽动,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回头。

但是他不能回头。他没有资格回头。

他生来是个懦夫,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付出一切,去保护,去换回那个与他纠缠了半生的女人。

算来他人生所有不堪承受的挫败,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她就是为了折磨他而存在的。

围住法老的卫士与代理祭司也完全不敢回头,生怕脚下慢上半步,那个浑身羽毛的怪物就会赶来,将他们的王也二话不说提上半空。

于是,法老的卫队和扛着王船的水手们如同丧家之犬,急急忙忙地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