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少两个,一个名额给凶手,另一个……给了她自己。

太宰治的掌心覆上贴在他脸颊边的手,缓慢而用力地捏了捏山吹律理的指节:“我第一次知道,律理酱居然是个热衷于舍己为人的人。”

“没有舍己。”他的力道对山吹律理像猫抓,能感受到重量却不懂得含义,“这么点高度,不算什么。”

太宰治知道。

他其实也没有担心山吹律理的安危,这种程度的不必要担心是对她实力的侮辱和不信任。

他只是……有些不愉快。

很微妙的不愉快,少得可怜但确实存在的嫉妒心像一颗拼命顶开泥土也无法冒芽的种子,太宰治一边认为这种子又碍事又不合时宜,一边又无法否认它存在的浅薄痕迹。

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脑海嗡嗡自语:

她不是职业杀手吗?不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吗?救人不在她的业务范围内吧?

降落伞数量不足和她有什么关系?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在意的人,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样都好不是吗?

就像以前、像无数次出任务那样,在爆炸中、枪林弹雨中护着他离开,建筑物在他们身后爆炸,她连头都不会回一次。

这次也一样,只要她和他是安全的,其余人明明不该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明明一直都很少考虑这些,明明是个坐视生命逝去也不为所动的冷漠的人……

当然,太宰治对山吹律理的了解不仅限于这些。

他知道她接过很多孩童的委托,为他们给的几个气球或几颗金平糖穿越大街小巷替他们找猫找狗找回家的路,她会因为老婆婆给的一颗橘子替她将堆满货物的板车一路推到郊区的山庄,也因为路边失业女人的一只猫咪挂件坐在马路边听她醉酒痛骂狗上司一整晚。

她偶尔会做这些收益与投入不成比例的事情,就好像她被西伯利亚寒风冻结的心肠里始终有一潭滚烫的温泉,在生活中极细碎的地方能窥见一点儿柔软。

今天也一样。山吹律理在做选择的时候一定没有犹豫,她不需要犹豫,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需要降落伞,不是逞强不是发善心,是她真的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拿去救别人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嘛,非常顺理成章。

太宰治不是因为这一点起的嫉妒心。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但能救人一命的时候也不会害人,山吹律理的选择很对,能找到大家都好好活下去的方式实在是很好。

但是……“会有人自作多情的吧。”太宰治喃喃。

“嗯?”山吹律理哼出一个疑惑的鼻音。宴会厅吵吵嚷嚷的,知道噩耗的人们一边紧急学习着跳伞的方法一边小声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有人畏畏缩缩地走到山吹律理身边,对她狠狠鞠了个躬。

“非常、非常感谢您!”说话是个穿服务生制服的怯懦青年,语调结结巴巴。

他天生长了张看不出特色的大众脸,放在人群中是很容易被忽略的类型,只会埋头干事,不会巴结别人也不擅长和人相处。

“我听说了……”青年紧张地直搓手,“降落伞不够。同事们、同事们都说我们中会有人被留下……因为!因为客人们肯定是会得救的!尊贵的客人肯定有降落伞……所以、所以要我们服务生中选一个人去死……”

“他们都说如果投票的话就投我。”青年狠狠抹了下眼睛,“我不讨人喜欢,只是个实习生,家里也没背景,死在这里还能拿点赔偿金给家里……我都认命了的——但是!我听那边的侦探先生说,说您愿意、愿意把降落伞让给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我这条命就是您救下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务必给我一个日后报答您的机会!”

他闭着眼双手奉上一张手写的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留着一串电话号码。

“啊,你不需要对我道谢。”山吹律理眨了眨眼,没接青年的纸条,“我不知道被选中的是你,所以没有‘特意救你’这样的说法。只是我个人不需要降落伞也可以安全落地才选择了放弃,没有更高尚的理由。”

“即便如此!”青年不肯退缩,“您拯救我依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请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

“报答?”山吹律理没有开口,站在她身边的太宰治夹起青年掌心皱巴巴的纸条在指尖晃了两下,“救命之恩……你想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也、也不是不可以……”青年结结巴巴地说,脸庞涨得通红。

想得美,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一定会有人自作多情。

她才不是想救你,太宰治想,律理酱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她没有一点儿想救你的心思,只是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让给了“某个人”——“某”不要具体的符号,她对是谁得到了她的救助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你以为被她救过,就可以和她建立羁绊吗?

你以为被她救过,就能在她的通讯录里留下你的名字吗?

想得美。

那么大个他站在她身边,你是眼瞎了看不见?

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在太宰治指尖被揉成碎片。

青年张了张嘴,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发不出声音,他被莫名骇人的气场震慑,冷汗密密麻麻打湿了后背。

他来道谢是真的,怀抱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也是真的。

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客人谁不想攀上?救命之恩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不是说人会对被自己的救过的人另眼相看吗,起码收下他的号码不是难事吧?

“太宰?”山吹律理摸了摸太宰治的脸,“生气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模样。

“有讨厌的人污染了空气。”太宰治皱了皱鼻子,“手也被墨水弄脏了。”

纸条上的号码是新写上的,墨痕未干,沾在太宰治的指腹搓不掉。

“去洗手间洗一下。”山吹律理拉过太宰治的手,四下张望,“我记得洗手间是在那边……”

看到标识,她牵着太宰治往洗手间走,目不斜视地路过冷汗打湿衣衫的青年。

“哗啦啦。”冰冷的水流冲刷墨渍,太宰治低头慢吞吞的洗手。

洗手台是公共区域,山吹律理一边站在旁边等他一边算飞艇还能撑住多久。

“你会收下他的号码吗?”

冷不丁的,山吹律理听见太宰治问。

“谁?”山吹律理找回思绪,她茫然地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人?”

“半分钟前才见过,不至于忘得这么快吧?”太宰治嘴上吐槽,心里有点点高兴。

“又不是需要记得的人。”山吹律理无所谓地说,“号码?不会收,我只存客户的联系方式,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付得起委托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