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页)

“老头,你们认识啊?”小伙子兴奋起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和你没关系。”老彭斯瞪了儿子一眼,“回你的房间去,敢偷听小心你的皮!”

“刚才还说要我去后厨干活……”小伙子嘟嘟囔囔,不敢抱怨地走了。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安静的酒馆中,山吹律理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吧台,继续看带来的俄文书。

盛满伏特加的酒杯轻轻放在她手边,老彭斯拧开收音机,古老的俄文民谣流淌在酒馆内。

接着歌声的掩盖,老彭斯嘴唇蠕动:“您这次回来,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借一下你的车。”山吹律理喝了一口伏特加,“我回实验室看看。”

“我一直看着这儿呢,没有陌生人来。”老彭斯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您要吃点东西吗?我妻子烤了热乎的苹果派……抱歉,我忘了,葡萄糖在仓库里,我一直有为您准备。”

“我现在可以吃苹果派。”山吹律理支着下巴,“你以前一直炫耀家里的蜂蜜松饼,有那么好吃?”

“当然,当然。”老彭斯重复两遍,喃喃道,“很好吃,我一直希望您能尝尝。您愿意吃些别的东西,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请稍等。”

他用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拿回一盘淋浇蜂蜜的松饼和一盘甜香扑鼻的苹果派。

山吹律理咬了一口松饼,浓稠的蜂蜜甜味混着热乎的麦香,软绵好似云朵。

老彭斯看着她一点点吃完松饼,眼底浮现欣慰的暖意,仿佛又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

他之前是实验室外聘的人员,从小出生在这座偏僻的小镇,这里是距离实验室最近的中转点,老彭斯干些运送物资的活儿,送酒和黑糖饼干到基地。

酒水是山吹律理仅有的饮品,她喜欢品酒,久而久之和负责运酒的老彭斯混了眼熟。

老彭斯曾有个早夭的女儿,是个像雪娃娃一样可爱的孩子,他克制不住地对与女儿同龄的小姑娘怀有同情和保护欲。在山吹律理清洗实验室当天,老彭斯做了一生中最冒险也最值得的决定——他接到实验室向外求援的电话后,狠狠割断了电话线。

他或许只为山吹律理争取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可这已经够了。

“我记得您离开的那天,您的馈赠帮了我大忙,我从不后悔帮助您。”老彭斯慢慢地说,“您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山吹律理想了想,说:“离开实验室不久就遇到了新的监护人,是个很喜欢操心的家伙,带着很多需要操心的人。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虽然还是干杀人的活,但工资高了很多,很自由,有很多同伴。”

“成为首领之后也有很多麻烦。”山吹律理皱眉,“我不理解,总部在横滨的组织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欧洲来?不偏不倚,正好是我们最重要的宝石生意,我怀疑森鸥外在故意针对我。”

他个糟心老狐狸坏得很。(指指点点.jpg)

“生意场,不闹个你死我活不得安宁。”山吹律理懒散地说,“我们人少,硬碰硬不划算。我本来打算去横滨,杀港口Mafia一个高层。”

“您亲自出手,想必他已经死了。”老彭斯说。

“不。”山吹律理点了点沾上蜂蜜的唇瓣,“我临时改了主意。”

“现在我们在谈恋爱。”她坦然地说,“和敌对组织的高层。很刺激,也很有趣,太宰各方面都对我的口味——他是个谨慎多疑又非常聪明的人,性格阴郁、难搞、很难看透,灵魂犹如深潭,陷入不见底的渊崖。我好奇他被毁灭的样子,也期待他给我的惊喜。”

“听起来不是个合适的恋爱对象。”老彭斯拿起一只酒杯慢慢地擦,“我与我的妻子相爱很多年,如果说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您,只有一条:好奇心是一切爱情的开始。”

“如果有人一直引动您的好奇心,要小心他。”他微微笑着说,“小心被他牵动心神,再升不起离开的念头。”

山吹律理拢了拢肩头的黑风衣,轻轻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忠告。”

她喝完酒杯里的伏特加,合拢吧台上的书递给老彭斯:“《俄罗斯爱情诗歌精选》,念给你的妻子听。”

她拿起车钥匙,走向酒馆后的车库。

老彭斯洗干净杯子,慢慢翻开诗歌选集。

在诗集的最后一页,一张大额支票和一张手写纸条一起掉出书页。

【为你的蜂蜜松饼。——律理】

淋了蜂蜜的松饼不好外带,山吹律理就着伏特加吃完了。她打包了苹果派,一手咬着酥松的派饼一手掌方向盘,行驶在树木枝杈间。

绕是距离实验室最近的小镇,离那座隐藏在风雪中的建筑物也还是太远太远,不认识路的人会被越来越茂密阴森的树林困死在迷境中。

山吹律理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条路怎么走,她越过树林,越过平原,来到终年积雪不化的地方。

一处恢弘的乱石残骸,凭遗迹能想象出当年建筑物的辉煌,而今只剩凌乱的粉尘和不成形的骸骨,连乌鸦和秃鹫都不再光顾。

车轮滋吱擦在地面,山吹律理踩着碎石向里走,衣角卷起猎猎风声。

她所在的实验室是最靠内最偏僻的一栋建筑,因建筑材料的原因,保存得相对较为完好。

山吹律理踩着细沙簌簌落下的楼梯向上,时不时滚落的小石子彰示这栋楼随时有彻底坍塌的可能,完全是栋危楼。

她熟门熟路地走出安全通道,纯白色的墙面洒满干枯成深褐色的血迹。山吹律理穿行在走廊中,停留在一间囚房门口。

这是她的房间。

实验品居住的房间都有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充当墙面,研究员们时不时会站在玻璃外观察自己的实验品,就像笼子外看小白鼠的人。

隔着破碎的玻璃,山吹律理与年幼的自己在时间的两岸对视。

穿着小白裙的女孩赤脚站在玻璃后,黑发上别着一朵嫩黄色的棣棠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大后的自己。

两双相似不相同的暗金色眼眸安静地互相望着。

“外面好吗?”小律理问,“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没有很大的不同。”山吹律理说,“我其实挺喜欢‘别人给予任务,我完全并获得报酬’的工作形式,欧洲和博多都有很多事可干,雇佣兵、杀手……我适合这些职业。”

“所以我还干着和现在一样的事情?”小律理总结。

“有一点点不同。”山吹律理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我有加班费,可以自己选择工作时间、选择工作内容。如果我牺牲圣诞节,在别人吃火鸡的时候冒着寒风蹲守目标,那么只因为我选择这么做,因为我想这么做,而不是因为我不被允许过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