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哒宰烦恼的第十四

一道视线,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从背后直直刺来。

琴酒压低帽檐,狼一样的眼睛狠厉回望。

举着手机的太宰治坦坦荡荡地对他开心挥手:Hi~

你好哇,大名鼎鼎的Top Killer。

琴酒脸色骤变。

让他如临大敌、几欲当场拔枪的不是太宰治,而是站在他身边侧着脸专注地盯着冰淇淋车的黑发少女。

她的眼神恋恋不舍地在淋草莓酱的香草冰淇淋上停留一会儿,才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琴酒一眼。

标志性的暗金色瞳孔将琴酒拉入噩梦的回忆。

琴酒纵横黑衣组织这么多年,枪下亡魂无数,能让他拥有地狱噩梦级别体验的人不多,只有两个。

不巧,两个都在他眼前。

双倍噩梦双倍绝望,今天真是万里挑一的好日子。

居然敢不看黄历出门!遭报应了吧他!

太宰治的出现姑且在琴酒预料之内,毕竟是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谈生意,逃不过。

山吹律理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里?

琴酒接到任务的时候没人通知她要来啊!

琴酒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收到情报去处理一个叛徒的那一天。

这么多年琴酒杀卧底都杀麻了,他不知道自家组织为什么有那么那么多的卧底,多到死在他手上的敌人和“自己人”比例是一比十。

一比十是什么概念?

砸碎十瓶假酒才有可能开出一瓶真酒,琴酒从未玩过掉率如此之低的抽卡游戏,玩家体验极差。

假酒浓度过高,高到酒厂直接改名叫水厂都毫无违和,琴酒心里苦。

“大哥。”伏特加开着琴酒心爱的保时捷,车前镜中不断倒退的野草荒路彰显地段的偏远。

“前面是个废弃工厂,叛徒把车弃在那里会不会有阴谋?”

“他逃不掉。”彼时还是一位绝世酷哥的琴酒冷漠地说,“与魔鬼交易灵魂也救不了他。”

他不知道,现在的魔鬼根本不收灵魂,金钱才是地狱与人间的硬通货。

“我已经支付定金了!拜托了!只要能活过今天我会双倍付你尾款!请救救我!”

工厂内,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男人神经质地捂住太阳穴,眼球布满红血丝。

一双穿着皮靴、线条匀称修长的腿垂在男人眼前,他一面恐惧地自言自语,一面充满畏惧地偷偷往上瞟。

坐在废弃木箱上的少女莫约十七岁年纪,膝盖上摊着一本俄语诗集,她口唇一张一合,轻声念着男人听不懂的语言。

念完一段,她合上书,跳下木箱。

“躲远一点。”少女掌心颠了颠微皱的书封,“雇佣内容是带你逃离日本,确认吗?”

“确认!”男人脱口而出,他顿了顿,一个荒诞的念头从他脑海中升腾,“如果我要你杀了琴酒——”

“那是另外的价钱。”山吹律理侧了侧头,“折原临也告诉我,你只支付得起偷渡的费用。”

“双倍尾款就不必了。”她习以为常地说,“为什么总有雇主喜欢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逃单白嫖的话,会杀了你哦。”

男人丝毫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他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上折原临也的。

在里世界颇负盛名的情报贩子听了他的请求,笑着告诉他:

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但她的出价很贵,拿出你为后半生积累的全部财富堪堪够。

黑衣组织在这个国家手眼遮天,除非成为警方的线人被层层保护,又或是加入如港口Mafia一类能与黑衣组织抗衡的组织得到庇佑,否则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个死字。

“真的有雇佣兵敢公然和黑衣组织作对吗?”男人不敢相信地问,“她不会反手把我交给琴酒?”

“安心吧。”折原临也摆摆手,“律理很有信誉,更重要的是……”

玩弄人心的情报贩子灵巧地把玩手中的黑皇后棋子:

“更重要的是,她从无畏惧。”

对上位者没有敬畏之心,一切明码标价或隐蔽流传的规则皆不入眼,自有一套内核逻辑支撑其行为。

这样的人,真好奇她会因为什么改变原则。

“总之,去找她就对了。”折原临也笑眯眯地宣布决断。

琴酒的脚步声回荡在废弃工厂内。

他听见叛徒恐惧如困兽的悲号,那人在恐惧焦虑地等待,又隐隐透露希望的渴求。

谁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以至于琴酒亲自到来依然没有打碎他的美梦?

仓库的卷帘门发出一阵让人听得牙酸的生锈声响,铜锈铁锈散落一地,仅存的光源将琴酒的影子拉得很长。

漆黑的枪口指向空地中唯一站着的人。

“女人?”琴酒扬了扬眉,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倒不是他看不起女人,贝尔摩德美艳狠辣的作风深入人心,职业素养极高的琴酒不会因为性别轻视任何敌人。

他只是感到诧异。

一个没带任何武器,只拿着一本书的女人。

如果不是这里满地灰尘,琴酒甚至会怀疑自己误入了某个读书会的现场。

算了,不重要,死人没有探寻的价值。

琴酒漠然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冲出枪膛,反震的后坐力丝毫没能影响琴酒的动作,他保持手臂挺直的姿势,枪口移向跪坐在地上的叛徒。

山吹律理在他眼中俨然已经是个死人。

枪口移动的间隙不足0.1秒,琴酒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燕似的影子。

高高举起的诗集印着花体的陌生文字,琴酒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印象是一双冷漠野性的暗金色眼眸。

她目光扫过琴酒身上所有的致命点,轻之又轻的视线落在哪里,身体哪处便不听使唤的一阵战栗。

直到战栗感停留在一处不致死的穴位,她才举起手里的书,书角平平向下一挥。

整个过程在刹那间完成,却如慢镜头在琴酒瞳孔中一帧帧放映。

他如银幕外的看客,只能眼睁睁望着既定的剧情发展,试图阻止的手被时间死死捆牢。

尖锐的呼啸声宛如身着白衣的幽灵女王在耳边尖叫,死神的镰刀擦着头皮闪电斩下,重重砍入地底。

琴酒额头剧痛,身体向后沉重地倒在地上,闷声惊起一地灰尘。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

伏特加跟在医生身后走进病房,最后面还站着许久不见的朗姆酒。

“大哥你醒了!”伏特加惊喜地说,“医生说差一点颅内大出血,万幸你没有事!”

“不是幸运。”朗姆手里拿着一本琴酒无比眼熟的俄罗斯诗歌集一边翻阅一边说,“是她故意卡点的结果。”

“你认识那个女人?”琴酒嗓音嘶哑地问。

“不认识反而稀奇。”

朗姆把手里的书扔到病床的被子上:“她和组织没仇,拿钱办事而已,你能活着大概率是那个叛徒给的钱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