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幕(第2/3页)

沈千盏原先没让乔昕为他准备台本,开机宴说到底只是剧组自己关起门来吃个饭,在正式开机前动动员打打气,讨个好兆头。就苏暂那三寸不烂舌,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只要记住必要的流程,热场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偏偏苏暂是个极有仪式感的,央着乔昕写了台词台本。今天一大早没事找事的来彩排,调灯光,架势大得犹如要去参加卫视节目的大型晚会。

好在,剧组的工作人员皆人美心善,最起初因苏暂故作正经,与往日嬉皮笑脸的形象完全不符而笑了一阵后,接下来便很是配合地喝彩鼓掌。

苏暂也不露怯,台词念完,便开始自由发挥。轮到介绍《时间》剧组的主创人员时,他忽然深情,眼神示意灯光将光束聚焦到沈千盏身上。

后者左耳进右耳出,正半开小差与邵愁歇聊明天开机第一幕的拍摄场景,灯光笼住她时,舞台垂幕上的《时间》概念海报退去,切至她的镜头。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那一眼抬眸,眸光璀璨,意外令人惊艳。

沈千盏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开机宴到了第二个环节。她盈盈一笑,心安理得地听着苏暂用一堆溢美之词为她做介绍。

制作人作为剧组最高权利的决策者,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风光。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谁有权有钱,谁就是大爷。论你是一身傲骨一介清流还是趋炎附势善于攀附的人精,都要对掌权者客客气气。

沈千盏起初并不习惯这样的风气,但遇到的风浪多了,她也明白过来。很多人的尊敬,并不是敬重她沈千盏,而是沈制片。

她推诿客气,只会令人觉得她小家子气,难当大任。她大方受了,反而受人敬重,万事好办。人生来平等,可经济实力、工作能力、家境条件自然而然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非彻彻底底的公平。

承其位,必有其风光与良涩,风光时万人仰望,苦涩时唯己可知。

她垂首静听,听了有多久,镜头就落在她身上多久。

待苏暂话毕,邀请她上台发言时,台下掌声像等候多时,如潮般涌动,闻者沸腾。

沈千盏没谦让客气,脸都不曾红一下,镇定自若地起身,从台阶迈上舞台。头顶那束灯光像一幕水帘,将她缀钻的裙摆笼得似烟似雾,美不胜收。

自恋臭美的沈制片,欣赏着自己的上台效果,很是满意地接过话筒,勉励剧组全员。

她话不多,却句句经典。

从促成傅徯宋烟合作有多艰难荣幸到苏暂如何能干操劳,又从邵愁歇的才华横溢夸赞到所有剧组人员的努力付出,就是一干配角也没落下,一一点明,又不累述。

要不说沈千盏是中华词库成的精呢,用词精准,完美狙击,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驾轻就熟地就将开机宴的气氛炒至最高点。

讲话完毕,她拎着裙摆,优雅下台。

灯光已另投在邵愁歇身上,沈千盏低调入席。流程既过,眼下没她什么事,她手执筷子,抓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迎接接下来一轮敬酒。

季清和虽与江倦山低声说着话,余光却没错漏她的一举一动。

她眼神落在哪,他便不疾不徐将菜夹入她的碗中。

一次两次的沈千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次数一多,渐渐的,席面上的目光都悄悄的聚集过来。

她垂首吃着,桌下的手不轻不重地拽了下季清和的衣角。原是暗示他别夹菜了,也不知季清和是会错意了还是故意的,倾身靠近,附耳等她指示。

沈千盏睇他一眼,当众又不好发作,只能凑近了,咬牙切齿道:“季总,这里人多,你克制一点。”

季清和泰然自若:“乔昕嘱咐我看着你点,多喂些菜。”

他话落,台下忽的爆出一阵笑声,吓了沈千盏一跳。她抬眼看去,只见台上单口相声了半小时还不愿意下去的邵愁歇正将目光投向沈千盏,也不知道上一句cue了她什么,剧组全员笑得花枝乱颤,东歪西倒。

果然,开小差要不得。

这句话,无论年纪大小,一样适用。

沈千盏下意识问季清和:“他刚说什么了?”

她手里仍拽着季清和的衣角,急切之下,又是一扯,季清和被她的手劲带了一下,肩膀往她那侧了侧,身后又是一阵慈祥和蔼的和善笑声,高低错落。

季清和向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持重和沉稳,可此刻像是被现场感染了一般,无声笑了笑,说:“你再不松开,就真的要闹笑话了。”

沈千盏:“……”她立刻跟布料烫了手一样,撒手松开。

到此刻,沈千盏要是还看不出来邵愁歇在拿她取乐开涮,她也甭活了。她转头,毫不客气地回怼:“邵导跟站桩一样,杵了半小时不下台,别等明天开机了告诉我嘴皮磨薄了没法再导戏。”

全场哄堂大笑。

沈千盏扳回一局,等着邵愁歇回座位,小心眼地狠狠碾了他一脚:“你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

邵愁歇被高跟鞋碾了脚,一张脸从青涨到红。目光越过沈千盏看向季清和,递了个“这女人不好惹,兄弟你自求多福”的怜惜眼神。

赶在沈千盏暴怒前,他先服软,虚敬了一小盏白酒:“我哪能当众说你坏话,我就说了句‘这里有个女人估计等我下台了也不知道我讲了什么’而已。”

随即他目光投向沈千盏,摄影老师的镜头跟着转过去,抓拍了她的小动作。于是,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她耽于男色,不思进取了。

无辜被暗算的沈千盏只能放狠话:“……你等着,这事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

得罪沈千盏的下场无疑是惨痛的。

邵愁歇起初不以为意,直到跟着沈千盏一桌桌去敬酒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后悔莫及。

开机宴向来是剧组全员的狂欢。

按中国的酒桌文化,沈千盏今晚铁定是不醉不归。除了她要一桌桌给剧组工作人员敬酒,还有一桌桌派了代表来敬酒的。

傅徯和宋烟还能小抿几口意思意思,唯独她不能独善其身。

饶是沈千盏拉了邵愁歇这个替罪羔羊替她挡去不少,等剧组全员大合影前,她已醉得头晕眼花。

乔昕扶她回来喂解酒药,见她坐不稳,刚想替她撑着腰,季清和先扶住她的肩头,令她靠住椅背:“我来。”

乔昕也不推辞,将早就泡好的醒酒汤喂到沈千盏唇边:“盏姐,喝点解酒的,等拍完合照我送你回酒店。”

沈千盏头晕得不行,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得像隔着一层膜。她听不太清,歪着身子靠入季清和怀里,摸索着捏住他的耳朵,问:“你说什么?”

他耳垂微凉,触手舒适,沈千盏爱不释手,揉捏了两下,一手环住他的后颈,紧紧抱住:“我喝晕了,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