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负责

这天晚上陆明臣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仔细地回忆着丈夫和他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似乎想从那些关心和照顾中,分辨出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表演。

他很想问丈夫这么些年,对他还有没有爱。

他没办法问出口,只是固执地认为,一个人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每天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哪怕充满谎言和欺骗,至少也会有一点爱吧。

就像他也有谎言和欺骗,但他从不怀疑自己对丈夫有感情。而现在一想到他还那样爱着宋书华,陆明臣就心痛得快要裂开。

“明臣,你睡不着吗?”

他频繁的翻身吵醒了丈夫。身后响起宋书华困倦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地摸遥控器开灯:“是不是刚在阳台吹感冒了,我去给你拿点药……”

“没有。”陆明臣按住丈夫的手,没让他把灯打开,他不想让谁看见自己现在这种崩溃边缘的样子,“没事,你睡你的。”

宋书华安静下来,人也清醒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是不是工作遇到了难题?”说着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轻轻往他身后挪了挪,靠着他的后背,从身后拥着他,低声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明臣突然翻过身,因宋书华的靠近,两人此时面对面贴近彼此。宋书华似乎想往后退,但被陆明臣抓住了胳膊。

宋书华就在他怀里,却从未感觉他如此遥远过,陆明臣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离开自己多么远了。

“阿华……”他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了……唔……”

冰凉的唇突然堵住宋书华的嘴,牙齿和舌头粗暴地蹂躏着他的舌,呼吸被更炙热的呼吸压制,陆明臣的吻来得迅猛而粗鲁。

他翻身压到丈夫身上,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需要索取、需要占有、需要证明他还拥有。

他不顾丈夫那些微弱的反抗,强行打开对方。他很快便证明了,丈夫没有和其他男人做过,至少今晚没有。

快感像是痛到深处的副作用。

他想起丈夫在舞台的样子,裸露的后背和长腿,一身雪白,像只妖娆的精灵。还有他那些露骨的唱词——第一次和人睡觉,第一次和人x交,第一次也没有更多选择……

这是唱的他们的婚姻吗?他是宋书华别无选择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他别无选择的唯一爱情。

这么想着的时候,有泪从陆明臣眼角滚落下来。黑暗中,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卑劣又可悲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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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一个北方城市,一到夏季也热得离谱。厂区的员工宿舍没装空调,到了夏天,特别那些有家有室的员工,宁可花些钱,也去外边租房。

陆明臣只有一个人,也嫌麻烦,仍住宿舍里。

夜里,他被室友的磨牙声和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吵醒,过后燥得睡不着,便拿了毛巾,准备再去冲个凉水澡。

靠近浴室,他就听见里边似有水声传来。他想可能有人和他一样,半夜热得来冲凉,但奇怪的是里边没有灯光。

白森森的月光从过道的窗户透进来,大半夜的,整栋楼因为搬走的人多而显得有些空旷。陆明臣放慢脚步,越发感觉诡异。

别人遇到这种情景可能就打退堂鼓了,他却偏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便一鼓作气走上去,“哗啦”推开浴室大门,大吼一声:“谁在那里?”

“啊……”只听一声短促的惊呼,接着那声音颤颤地问,“……陆,陆经理?”

“宋书华?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开灯?”说着他手已经放到灯开关上了。

对方似乎已经预判到了他这个动作,赶紧请求道:“别,别开灯……我没做什么,就是洗个澡,我家小区停水了……你别开灯,我快洗好了。”

陆明臣把手收回来,误会解开后,他也拎着毛巾往里边走。

“怎么半夜才过来洗澡?”

“我以为这个时间浴室没人。”

浴室是开放式的,两个空位之间只有一块一米宽的隔板,仅仅只能够挡住从腰身到大腿那一截躯干。见陆明臣站在旁边的位置上上开始脱衣服,宋书华下意识开口发问:“你做什么?”

“嗯?我冲个凉水澡,给热醒了,一身汗。怎么?”

“……没怎么。”

陆明臣瞥了一眼隔壁间的人,借着昏昏的月光,只见宋书华侧过身去,勾着脖子,拿背对着他。陆明臣顿时了然为什么不让他开灯,接着他的心就咚咚咚越跳越厉害,也同样别扭起来,然后侧过身体。

两人一时无言,另一簇水花也哗啦啦落下。在水帘的遮挡下,陆明臣总也忍不住偏头,目光越过那低矮的栏板,在那片瘦削但优美的背脊停留。

水流像是手掌,包裹住那片柔软温热的皮肉,再顺势滑下,留下一片水珠。散在后背的细密的小水珠反射暗色的月光,像一把撒在山脊的星辰。

陆明臣把凉水调到最大,带了冲力的凉水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替他降下温度,反而抽得他心里的火焰越烧越旺。他眼睛的余光黏在对方裸露的背脊,再也无法移开。夜色和水声遮住了一切细微的动静,宋书华毫无察觉,而陆明臣觉得自己像个可耻的变态。

隔壁的水声停止,宋书华窸窸窣窣穿衣:“陆经理,我先走了,要我帮你开灯?”

“不用。我也好了,你等下。”

宋书华一头雾水,拎着小桶里的洗漱用品,站在门口等着。陆明臣飞快套上T恤和短裤,撵上宋书华,和他一块往外走。

“你去哪儿?”

“不去哪儿,睡不着,楼下走走。……你回家?”

“嗯。”

“我送你回去。”

小区就在厂区隔壁,十分钟就能走到。他不知道陆明臣为什么送他,但也没有拒绝。

市郊的夜晚也看不见星星,但这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车道一片白,道路两边树影浓重。两人的拖鞋“哒哒哒”有节奏地此起彼伏,陆明臣在稍后的位置,宋书华低头看路,他就看着对方弯曲的脖颈。

他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就这样跟上来了,所以也没有话说。

宋书华是容易紧张尴尬的人,耐不住这样的沉默,便主动开口:“陆经理,这段时间谢谢你。”

他指的是调到了陆明臣的组里,对方教给他不少东西,也经常亲自带他去车间熟悉设备。他再也没有遇上过那些故意开他玩笑或者跟他使坏的工人,他爸也对他日渐满意。

“嗯?”陆明臣像是在走神,回过神来,才说,“私底下就别叫陆经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书华对他的恭敬多了几分,反而少了些才熟识那会儿的随意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