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凉的夜风尴尬地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姜俞霜心情复杂地收回手。

“不拍?”谢迁野淡淡,“你留不下我的把柄。”

姜俞霜看了他一眼。

是,我确实留不住你的把柄。

……因为有些人看起来好像不觉得那些东西能治住他。

“拍。”他说。

不可否认的是, 谢迁野这副几乎完美的身体确实是一个好模特, 没有摄影师能够拒绝,哪怕这个摄影师向来只喜欢拍风景。

姜俞霜打了个电话,很快, 工作室的负责人就抱着一个崭新的相机包走了过来。

姜老爷子在工作室给他留了一台新相机, 让他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带回去。

负责人远远就说:“您找到合适的模特啦?是……哦哦,谢先生啊!怪不得!”

他原先还在想,什么样的人能入这位清清冷冷的姜少爷的眼。

原来是谢迁野啊……

那没事了。

“姜少爷。”负责人换了称呼, 显得更亲近些, “需不需要我找咱们工作室的摄影老师跟您说一下这台相机的功能?”

“不用。”姜俞霜道。

姜老爷子提前跟他说了相机的型号,在来之前, 他就已经做了不少的功课。这台相机对姜俞霜来说, 几乎是拿起来就能直接用的熟悉程度了。

负责人有些惊讶, 但社畜的本能让他虽然一计不成, 但依然不屈不挠地绞尽脑汁,开始想其他讨好姜俞霜的方法,力求将这个投资商兼大老板家的小少爷伺候的妥妥贴贴。

“棚子呢?”负责人道,“我们工作室里面就有不少内景棚……什么风格都有。服化道也不缺, 化妆师在前面撸串, 立马就能给您叫过来。”

“他不需要。”姜俞霜婉拒:“花园的灯光就很好。”

而且他不是很想现在和谢迁野独处一室。

负责人看了看谢迁野,深以为然。

谢迁野虽然一直谁都没看, 但负责人依然能感觉出从他身上传出来的不欢迎, 谢迁野虽然只是一个新人演员, 但却是姜老爷子亲口夸过、还叮嘱他们“好好关注”的人, 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负责人是一个都惹不起。

“那、那我就不打扰了……?”他试探道,忽然想到什么,说,“哦,对了,那边那个烤肉烤好之后,需要叫人给你们送来一点吗?”

“谢谢,我不饿。”姜俞霜道。谢迁野也跟着冷冷淡淡地颔首,姜俞霜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谢迁野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心里应该是一副活泼的样子,但却总是做出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是怕他自己这张脸太……招蜂引蝶么?

姜俞霜心情轻快,无声地在心底笑了一下。

那边,负责人见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只得讪讪走了。

“你不吃一点?”姜俞霜收回视线,随意道。

“不饿。”谢迁野惜字如金,“回家吃。”

姜俞霜愣了一下。

家……

他本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谢迁野面色如常,仿佛刚刚只是一句很正常的日常用语,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要怎么才能说出来了。

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情绪,姜俞霜低头摆弄起手里的相机。

“我是你拍的第一个人?”

突然,谢迁野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在蝉鸣和远处传来的喧嚣人声里,显得有些模糊。姜俞霜辨不清他的语气,只觉得像是带着些期待,却又和这个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

“不是。”姜俞霜答。

谢迁野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可能是他给自己定的“一小时只能和姜俞霜说几句话”的限制到了。

即使没有读心,姜俞霜也能猜到些谢迁野的想法——只要他按照常理出牌的话。

极淡地笑了一下,姜俞霜让谢迁野在花园的路灯侧前方站定,迎面是别墅里透出的明亮灯光,脚下的底灯不会过分刺眼,却将路灯带来的沉重阴影托起来,形成一个天然的伦勃朗布光。

原本凝住的周围忽然起风,搅动谢迁野的头发,露出他绛黑的瞳孔。

他眸中似有风止雨歇般的沉静,纤长细密的睫毛扇动,耳边便响起一声悠远的铃。

谢迁野在光影交叠之间止住脚步,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追寻百年,跋涉千里,最后得以在一个平静的夏夜,安安静静地站在风和喧嚣里,眼中是他的爱人。

“谢迁野。”姜俞霜躲在镜头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多管闲事的风送到了对面。

“别看我。”他说。

谢迁野只做没有听到。

-

一个小时后,庄园渐渐沉寂下来,来者都坐上了回程的车。

姜俞霜走在前面,谢迁野落回他半人远,两人就维持着这种好像避嫌,又完全没有避开的距离,走到车边。

以往应该打开的车门却毫无动静,姜俞霜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

里面趴在方向盘上睡着的牟志骤然惊醒,神情惊恐,看清来者是姜俞霜的时候,才没有惊叫出声。

“少、少爷……”他喘着粗气渐渐冷静。

姜俞霜只是淡淡道:“五分钟后再出发。”

他正准备拉开车门,余光却瞥见了右侧一直打开着的车门,还有外面站着迟迟没有上车的谢迁野。

谢迁野回头,两人视线相撞,姜俞霜见他微微抬了一下眉,像是在说:怎么还不上车。

犹豫了一下,姜俞霜还是松开握在左边车门的手,走回右边。

他上车的时候,谢迁野甚至抬手在门框上挡了一下。

谢迁野简直就像一个合格的……被金|主包|养的小情人。姜俞霜心头忽然涌起这种古怪的想法,摇了摇头把它压了下去。

“牟叔。”他叫了一声在前座惊魂未定的司机,“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牟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谢谢大少爷关心。”

“没什么。”姜俞霜道,“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大约在他高中的时候,牟志的老父亲被查出患了极罕见的病,每年的治疗费用,即使最低也要七位数,这对牟志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要命的负担。

姜父姜母得知后,姜母原本提议在公司举行一场慈善捐助,却被姜父拦了下来。

“牟志这个人心气高,要是搞募捐,这个老牛脾气,还不知道会钻什么牛角尖呢。”姜父无奈地笑了一下,言辞之间几乎是将牟志当成了老友一般。

牟志年轻的时候就在姜家做司机,一做就是一辈子,说是姜家自己人也毫不过分了。

募捐的事儿没办法做,姜父便自掏腰包,以年终奖、全勤奖等等,各种奖励的名义,给牟志一年补贴了不少钱。

牟志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主家这是在帮自己,拿到六位数年终奖的那天,直接在姜父面前跪下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那天哭得涕泗横流。姜父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这是你为姜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应得的,他才渐渐平复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