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第2/3页)

一辆四辕马车慢慢地驶入城内,随着马车停下,只见一个青衫男子掀起车帘走了下来。

他冠带简朴,除却发间插着一根木簪并无其余佩饰,不过那木簪雕纹毫不起眼,却暗藏光蕴,增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雅致。

见士兵上前查看身份光碟,清查行李,一个少年书童干净利落地迎上前去,看样子料理地颇为顺利,不过不久后又折返回来,似乎有事情要禀告。

这时后面又有一辆马车停下,一个穿着锦衣的青年在不少家丁的簇拥下下了车,那青年形容俊朗,举止爽直,先是环视周围,然后快步走到青衫男子跟前道:“容展,总算到了京城了。”

不过那笑容未尽,青年又皱眉道:“这京城如此之大,今日我与容展暂别,明日又不知何日相见了,况且这一路上也不算太平,容展,你就真不考虑随我一同住在城东那边么?”

被称作容展的青衫男子正是谢舒,两个月前,谢舒从金陵动身前往京城,原本是和其他江南举子走水路去京城,不过中途出了意外,不得不换了陆路赶赴京城。

和他同行的人,名叫陶云,也是前去京城赶考的举子,陶云乃是湖州人氏,祖上是湖州大姓,世代为官,在当地名望不小。

半月前和谢舒在一处驿站偶遇后,陶云与谢舒一见如故,之前又曾听说过他的名声,便力邀谢舒一起结伴而行。

这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陶云更是引谢舒为知己,前几日甚至提出和谢舒一同住在陶家早前就在京中购置好的宅院中。

要知道去赶考的外地举子寓居京城往往十分不易,京城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城中稍好一点的客栈价格极其昂贵不说,还难免被这京城繁华热闹影响,所以大部分举子都选择租住在偏僻的客栈或者城外的寺庙道观一类的地方。

如果在京城能够有什么宅院能够供举子安心备考,实在是难得。况且陶云说这一路上不算太平,也绝非虚言。虽说这盛世太平,可总有乱象,宵小之徒在其中浑水摸鱼,而谢舒换了水路,也是因为路上遇到了水贼。

然而谢舒那日便以不便叨扰为由婉拒,这次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瞒陶兄,先前内子知晓我要去京城,已提前让人去京中购置宅院,只是此事还不知定论,我便没有提及,刚才入城时听到接应之人到了方才确定无虞。”

正说着,果然城门口有几个一见便训练有素的下人在此等候。

眼见此景,陶云眼中多了一份异色,他之前便已知道了谢舒的身份来历,亦然知道他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商户虞家的赘婿,只是月前和谢舒相遇,对方轻车简从,又无一丝张扬之处,因此便不再多在意此处。

如此一来,陶云也只能遗憾与谢舒分别,不过临别之前,两人交换了地址,以后方便拜访。

见对方马车的影子远去,陶云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处。

旁边的管家不免开口道:“少爷,这谢公子先前出现地那般巧合,老爷让您与他相处时务必小心探查此人目的,再伺机拉拢,少爷就这么放他离开吗?”

陶云闻言脸上露出些许不快,却没法发作,他何尝不知道管家代表的是父亲的意思?

此次进京,陶云并非是应试而来,陶家虽远在湖州,但世代和其他几大世家都有姻亲关系。陶云还小的时候,胞妹便和四大姓之一崔氏定下了婚约,如今崔氏子弟在朝为官有三人,崔家家主崔源官至尚书令,其子崔阳、崔陆分别位列太常少卿、御史中丞。

与陶家结亲的正是崔家二子崔陆,这崔家本就是高门四姓,崔家父子又身居高位,陶云此次入京便是依照父命,拜见崔家父子。门荫所在,陶云不必参加科举,便能够补同知入仕,有崔氏提携,升迁不在话下。

在来京之前,陶云对此倒没什么别的想法,他虽读书多年,但本就是为了入仕,而且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子弟相互扶持,是惯常的事情。

直到那日和谢舒结交后,陶云却觉得不好吐露了,一来陶云听说谢舒一心科举,连当今圣上的任命都拒绝过,可见他不同凡响,二来,陶云和谢舒相处时,更觉得他为人不俗,人品高洁。

偏偏父亲得知谢舒的身份和来历后,传书过来,让他小心此人是假托遇到的水贼借口和自己同路,以便接近崔家,又要陶云拉拢他。

陶云只觉得父亲所言荒唐。

他虽未亲眼所见水贼面目,但与谢舒相遇时,主仆二人,形容仓促,衣衫简朴,若非谢舒气质不凡,哪里想得到他的真实身份。

而刚才和谢舒交换地址的时候,陶云发现,谢舒的新宅便在城东。京城以东极贵,即便是陶家世世代代的基业,要拿出这么一大笔巨款也十分吃力.....因此,一开始陶云确实是抱着几分笼络他的意思,可和谢舒相处之后,陶云再无此意。

想到这里,陶云皮笑肉不笑地对管家道:“父亲未见过他,恐怕有所不知,还请你向父亲禀告,就说陶家没有可以笼络他的地方。”

*

京城和金陵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若说金陵是繁华,那么京城便是盛大了。

一路在马车上,谢舒举目望去,只见楼台亭榭,棋布相峙,宝马香车,金翠罗绮,不一而足。

但即便是身处这最热闹最富贵的地方,谢舒却并无多少快乐可言,反而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时洗墨原本在兴奋地四处打量,听到谢舒的叹息声后,他脸上的神情收敛了很多,接着他眼睛一转,开口道:“主子,这陶公子为人大气,性情直爽,和其他世家子弟实在不同。”

谢舒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只可惜......”

谢舒不再言语,思绪飘向远方,在启程入京前,老师曾给他过一份大致的世家脉络图,其中盘根错节的复杂程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从前朝开始,世家大姓一直作为选择官职的依据,即便如今建立了新朝,开始以科举制为择取人才的标准,但世家门荫还是主流。

而世家对整个朝廷的影响实在是太庞大深远了,尤其是高门四姓为代表,长期以来,冠冕不绝、门阀不坠。因此人人都以与四姓有所关联为无上荣耀之事,地方大臣和高门世代结姻,以期权柄不落,寒门成了权宦便迫不及待去求娶世家女子,方才鱼跃龙门。

如何一来,怎么动摇其根本?不动根本,则科举不前。

随着马车停下,谢舒这时才抽回思绪,发现已经到了新宅里。

京城的门第要高上许多,门是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瓷,看着有一种四四方方的厚重感,让人难以亲近,远不及江南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