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劈面相逢(第4/12页)

那会儿鱼乐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陪小天乐默坐,看着他吹出一个个大泡泡,再把大泡泡吹散成众多的小泡泡。看着泡泡在空中悠悠飘荡,迸然碎裂。她看见爸妈离开人群,夫妻俩商量一会儿,然后爸爸拿出手机,同某人说了很久,最后满面喜色地连连致谢,显然是有了重要收获。爸妈随即喜洋洋地走回来,蹲在天乐妈面前,爸爸柔声说,这位大嫂,我和爱人为你们娘儿俩做了一个安排,你看行不行。我有一个朋友,马士奇,正好在附近一座山上隐居。他是个残疾人,一个人住山里太苦,我早就劝他找一个保姆,现在我想请你到那里干。至于孩子的病你不用操心,他虽然隐居深山,但交往相当广阔,也有很强的经济实力。刚才我们通过话,他答应尽力在国内外联系,如果这病能治,所有费用都由他负责。你们看怎么样?

听了这番话,天乐妈失神的眼中突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她震惊地看着对方,不敢相信母子命运会有如此突然的转折。她说不出话,哽咽着,只是连连点头。然后她走过来,低声把喜讯告诉儿子。这边,乐水爸笑着对女儿说:

“帮人帮到底,咱们干脆开车把这娘儿俩送到你马伯伯那儿。水儿你说行不行?”

“当然行!爸,妈,你们是天下最好的人!”

“是吗?有女儿这个评价爸妈太高兴了,我也觉得咱们应该算作好人。不过,最好的好人是你马伯伯,他为此将花上几十万也说不定。”

“那马伯伯也是天下最好的人,你们仨并列天下第一名!”

他们招呼母子俩上车,调转车头向山中开去。鱼乐水原是坐在前排的,这会儿非要与后排的妈妈换位置,与那娘儿俩挤在一块儿。一路上她不住嘴地询问着有关小天乐的事,问得非常详细。对她的问题都是天乐妈回答,小天乐一直默不作声,但他的瞳仁中分明闪着异样的光彩,那是喜悦的闪光。鱼乐水欣慰地想,看来小天乐的自闭不算严重,只要确实看到前边的希望,他会从那个茧壳中挣出来的。

夕阳将尽时,爸爸把车停在路边,用手机同马先生通了话,问清剩下的路径,然后对娘儿俩说:

“汽车只能开到这儿了。你们顺着这条小路向那个山尖爬,大概有十几里路就到了,马先生会让人在前边等你们。大嫂,不,应该称大妹子吧,你们走这段路有没有问题?”天乐妈连说没问题。“那好,我们也得赶着天黑前下山,就在这儿分手吧。祝你们好运气。”

天乐妈把孩子抱下车,依依不舍地拉着章隽的手,拉着鱼乐水的手。她想说几句真心的感谢话,但嗓子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突然跪到地上,向三个恩人磕头!鱼氏夫妇吃一惊,赶忙上前拉她,章隽小声说:

“可别这样……可别这样……大妹子快起来……你看当着孩子面……”

那阵儿鱼乐水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看看楚天乐,他默默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到底忍住没流出来。天乐妈被拉起来了,她擦擦眼泪,把行李绑在腰间,蹲下身,要小天乐趴到她背上。天乐执拗地甩脱妈妈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天乐妈忙同三人告别,追着孩子去了。两人在拐入山背之前,回身使劲向这边招手,听见小天乐在喊:

“叔叔阿姨再见!乐水姐姐再见!”

这边三人一直看着那两个背影在山林中消失。爸爸在狭窄的山路上艰难地调过车头,开车下山,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默默品尝着从心底汨汩流出的甘甜。

这之后他们一直同马先生保持着联系。可惜的是,马伯伯虽然四处打听,但世界上没有地方能治这种绝症。不过马伯伯说母子两人在山中住得很安逸,很幸福,后来他还认病残的楚天乐为义子,这边也就彻底放心了。马伯伯曾打来一个电话,兴高采烈地说:老鱼你知道吗?你给我送来的是一个天才!别看这娃儿病歪歪的,脑瓜儿倍儿灵。我上学时一向自认脑瓜儿灵光,比起他来可差远了!眼下我正在教他读高一课程呢。

那年楚天乐才十一岁,比他大三岁的鱼乐水才是初二学生。

此后鱼乐水上高中,上大学,课业繁重,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与那边联系少了。只是偶尔从爸妈的闲谈中知道,楚天乐一直在跟干爹学知识。还有,好像马伯伯和天乐妈恋上了——但在眼下,这两个残疾人会搅到什么国家机密中去呢?她实实在在想不通。

3

第二天凌晨,鱼乐水穿上运动衣和登山鞋,带上望远镜和小镜子等作案工具,还有干粮和饮水。饮水她只带了一小瓶,因为今天要严格控制饮水量,她准备在树上“蹲坑”(警察的行话)一整天,想要“方便”会很不方便的。旅馆老板娘在开门时好心地说:天还黑着,爬山要小心啊,一个姑娘家,咋不带个伴儿哩。鱼乐水笑着说:我这人晕胆大再加武功超群,大妈你甭操心。她来到宾馆外,在苍茫晨色中找到那棵大柿子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爬树的童子功还在,但已经大不如前了,等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树叉上时,自得地想,如果这次行动真的挖出一个超级新闻,“淑女爬树”也是其中一则很有卖点的花絮吧。用望远镜向墙里边看,各个房间的灯还没亮,于是她把自己在树叉上安顿好,从容地吃了早饭。

霞光终于升起来了,各个房间里也有了动静。她用望远镜仔细搜索各个房间,看能不能找到那俩人的身影。山神保佑,还真地找到了!那两人住在主楼的二楼,是一个双人间,此刻正在盥洗间进进出出。虽然从外面只能看到不大清晰的身影,但两人的残疾是明显的特征,所以绝不会认错的。她拿出小镜子,但阳光离这儿还远,无法用反光同二人联系。她只好捺着性子等着,祈祷着阳光转到这边时那两人不要离开屋子。没想到手机响了,响得太不是时候!昨天手机似乎出了毛病,一直打不通,偏偏在这会儿响。这里离院子不远,而且清晨时分周围很静,难保不被里面的警卫听见。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摁下通话键,压低声音问:

“喂,是哪位?我这儿正有急事。”

手机里是一个男人平静的声音,标准的普通话:“鱼乐水小姐,下来吧,我就在树下。”她大吃一惊,忙朝树下看,果然有一个便衣正在仰着脸打手机!她一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机里又说,“快下来吧!你不用躲在树上偷看啦,贺老请你去。”

鱼乐水唯有苦笑,知道这次输惨了。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那就甭想花言巧语蒙混过关了。她爬下树,狼狈不堪地面对那位帅哥便衣,心想如果这会儿有记者拍下自己的尊容发到网上,一定和偷鸡贼差不多。便衣心平气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