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9(第2/3页)

他的表情慢慢、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睛如野兽一般闪着凶光,似乎要把胆敢看不起他的郁衣葵给撕碎一般。

他喜欢杀死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神一样,可以肆意操纵他人的生死,他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被抓来开封府之后,他却忽然惊醒……他不是神,他……

他其实根本控制不了他人的生死,就比如说面前这个黑衣的冷淡少年,带着嘲讽和不屑……说他其实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聪明。他那么想杀他,可是……他却根本做不到。

顾玉郎牙呲目裂,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直到连气都喘不过来,才慢慢停了下来。

而郁衣葵就这样冷静地看着他发疯似的大笑,转而对旁边的人说:“现在他应该什么都愿意说了。”

果然,顾玉郎在之后就愿意配合了。

顾玉郎这名字当然是个假名……他真名叫张毓,在别处杀人时,也曾化名叶玉郎、傅玉郎、沈玉郎等等……

至于为什么是这几个姓氏,张三说是因为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大都用这几个姓,想来这几个姓是有什么玄学之力可以引诱女子的。

他生于松江府的一个村子,父亲是个考了十几年秀才没考上的老童生,母亲是一个落魄书香门第家的庶女,温柔贤淑、能出口成章,小时候常教他读书写字。

只可惜这张毓的爹实在是个畜生。因为考不上秀才郁郁寡欢,整日喝得醉醺醺,一有不顺心的地方就拿他母亲出气。

张毓后来才从村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在家中被嫡母报复,这才嫁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或许是嫉妒母亲的才华。所以才一直用暴力殴打他的母亲,以此来找到自己男性的尊严。

而张毓就目睹着这样的场景长大了,他的童年充满痛苦和女人的嚎叫。

直到有一天,张毓亲眼目睹了狂性大发的父亲把奄奄一息的母亲一脚踩进水底,母亲身上的血被溪水稀释,漂流而去……而她整个人也没有挣扎,安静的在水底被溺死了。

那个噩梦般的场面从此就留在了张毓的心中。等他长大之后,父亲终于喝酒喝死了,他外出学武,学了几年之后回到了老家,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了王家的轿子,轿子里坐着王家的嫡小姐——论亲戚关系,是他的表妹。

王家,就是他母亲的娘家,也是他的外祖家。只可惜外祖家从来都没管过这个被嫁给乡村老童生的女儿,也没见过他这个外孙。

张毓化名沈玉郎,拜了自己的外祖为老师。

他长了一张英俊的面庞,而本朝的读书人……又恰恰很是颜控,若是颜色不好,简直连个当芝麻小官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张毓这样的英俊少年,又能出口成章,很容易就拜师成功了。

他表面上拜师,其实心底里却打着王家嫡小姐的主意。对于王家,他是恨的,恨他们为什么要对母亲不管不顾,恨他们为什么不管他这个外孙。

所以,他要报复!

最开始,他的计划只是玷污王小姐,然后再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强逼这高贵的嫡小姐嫁给他,谁知他将人掳到偏僻之地后,王小姐竟然宁死不从。

张毓气急败坏,掏出匕首在她身上扎了十几刀,又把失血过多的王小姐沉入水中,王小姐的长相与他母亲有三分相似,沉在水中之时,长发飘散、血痕弥漫……

张毓竟看得入了迷……

王小姐死透之后,张毓把她拉了出来。他第一次杀人,难免有些六神无主,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去最近的一户人家,偷了一身棉袄,把王小姐的衣裳脱下来,换上棉袄,以防有人通过衣服把人认出来。

然后他就把王小姐沉到了河里,这样的话,少说几个月,是无人能发现水底有尸体的。

岂料天公不作美,第二天就下起了暴雨,王小姐的尸体被洪水冲了出来,暴露在众人眼前。

张毓心里当然慌张得要命,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逃、一逃就露馅了。

他静观其变,却没想到,王家居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根本没有认回王小姐的尸身。

张毓想了好几日,才想到了那身棉袄。

他们是怕别人知道,王家的小姐曾被人脱了衣裳!所以干脆连亲孙女儿都不认了!

张毓狂笑,他忽然发现了这种读书人最大的软肋!

那就是名声……为了这清清白白的名声,他们什么都敢做的。

之后,他就开始以杀人为乐了,直到此时此了,被开封府抓住现行。

包大人听完这张毓的自白之后,也深深地皱起了眉,他厉声喝道:“张毓!你母既是这般被溺死在你父之手!你为何还能对无辜女子下此毒手!难道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起你母亲曾经的惨状么!”

张毓的脸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忽然紧紧地闭上了嘴,不肯说话了。

郁衣葵冷淡地声音忽然响起:“你是觉得自己懦弱么?”

张毓打定主意不开口。

郁衣葵对包公行了一礼,包公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郁衣葵道:“小时候你父亲殴打你母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懦弱,一直都活在父亲残暴的阴影之中……长大以后,你父虽死,你却一直拜托不了那种感觉。”

“直到你杀了王小姐之后……你才忽然产生了一种你自己很了不起的感觉。因为你父亲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而且你可以对高贵人家的女儿下手,他们还拿你没办法,这让你觉得……你比你父亲强大很多,是不是?”

她说话一直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可是展昭却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忽然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郁衣葵。

但郁衣葵没有看他,她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张毓。

而张毓却忽然发了狂:“别说了!别说了!臭小子!闭嘴,闭嘴!”

他甚至要跳起来冲向郁衣葵。

一个衙役眼疾手快,抡起杀威棒,照着张毓的背重重打下,张毓当即被打趴在地,不能动弹。

郁衣葵看着狼狈不堪的张毓,觉得他很可笑。

想要报复把母亲殴打致死的父亲,明明有很多种法子,比如像她一样,有能力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人渣爹送进监狱。

这个时代男女非常之不平等,但夫杀妻起码是要坐牢的吧?张毓若真的有心思,此事难度虽大,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张毓却不敢,或许他早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吓破了胆,或许他是害怕背上不孝的骂名……

郁衣葵说:“和你这种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