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要来了。

「她」是谁?

阿尔放下咖啡,沉默几秒,还是往男孩的方向走了几步,缩在墙角的男孩瑟缩了一下,警惕地看向阿尔,却没有立刻逃走。

金发碧眼的少年轻轻蹲下来,伸出手,在男孩的注视中摸上了对方冰冷的额头,轻轻拍了拍。

好冰,好冷,小男孩的体温低得像是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一样。

阿尔说:“别怕。”

男孩生前的记忆如潮水般传递过来。

那是一个过份沉默,有时候还稍显神经质的妈妈。

在佐伯俊雄记忆里,妈妈大多时候只有一个背影。做家务的背影,写日记的背影,独自发呆的背影……

父亲出去工作之后,佐伯俊雄会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小黑猫一起玩。

这一天,佐伯俊雄抱着小黑猫跑到二楼找妈妈,妈妈背对着他,正在埋头写日记。

懂事的小男孩看了妈妈一会儿,没有贸然去打扰她。

妈妈很喜欢写日记,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太关心周围的事情。

他听见爸爸说爸爸的公司给老员工们组织了一次很彻底的体检,爸爸体检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俊雄觉得爸爸一定是生病了,但是妈妈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是不是应该提醒妈妈呢?

佐伯俊雄用双手支着脑袋,非常认真地考虑着这件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出去工作的父亲忽然回来了。

“爸爸!”

佐伯俊雄跑下楼,跟爸爸打了一声招呼,爸爸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进家里。

这一眼让小男孩从潜意识里觉得害怕,他不由停在原地,不久后,他听见了爸爸妈妈激烈的争吵声从家里传出来。

他们越吵越凶,直到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所有的争吵声都停止了。

“啊——!”

“……”

小男孩在院子里呆立许久,一种恐惧蔓延上心头,他害怕得想跑,又很担心爸爸妈妈,最终,俊雄还是忍不住跑回了家里,小黑猫咪呜一声,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妈妈写日记的位置一片凌乱,日记本被摔在地上,沾了奇怪的红色液体的台灯歪倒在旁边,佐伯俊雄抬起头,看见父亲抱着母亲目不斜视的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他悄悄跟了上去。

……

“阿尔,阿——尔——!”

少年猛然睁开了碧色的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放大版的五条悟的脸。

五条悟大喇喇地拍拍阿尔的脸,没什么紧张感地嚎道:“回神啦回神,你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了吗?”

阿尔眨了眨眼睛,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

“硝子让我来接水啊,我猜拳猜输了。”五条悟指了指阿尔原本准备好的几杯咖啡:“都凉了哦。”

已经凉了?

看来他是被佐伯俊雄的记忆吸引,一不留神就发了很久的呆,连咖啡凉了都不知道。

五条悟见他没事了,满不在乎地松开他去接水——用的是保温杯,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五条悟的杯子。

阿尔还沉浸在佐伯俊雄的情绪里,没能彻底缓过来,他听见五条悟一边接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是顺利被咒怨诅咒了?它刚才是亲自来找你了吗?”

“……”

阿尔摇摇头,“不是亲自,来的是另外的家伙,我看见了佐伯俊雄。”

“谁?”

“俊雄,就是伽椰子的孩子。”

“哦,就是那个被怀疑不是亲生,所以被父亲虐待的孩子?”

“嗯。”

金发少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但他却一反常态地倾诉起来与他本人无关的事情来:

“俊雄生前亲眼目睹了父亲虐杀母亲的场景,就在阁楼里,后来他的窥探被父亲发现,父亲摔死了他的猫,还将他关在壁橱里。他……应该是在壁橱里活活饿死的。”

佐伯俊雄被关在漆黑的衣柜里,在极度的恐惧和饥饿中死亡,在咽气前,他似乎还看见了“死而复生”的母亲从阁楼里探出头凝视他。

……留着漆黑长发,皮肤惨白的、眼神怨毒的母亲,比黑暗的衣柜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就是俊雄最后的记忆。

五条悟了然道:

“这样啊。那孩子恐惧和绝望中死亡,他妈妈变成了咒灵,利用咒怨的特性吸收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孩子也变成了咒怨的一部分。哦,难道这次是他妈妈派他来杀你的?”

阿尔实话实说道:“不,他挺弱的。”

嗯,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俊雄,但那孩子看起来也就比蝇头强点吧。

蝇头是什么强度?

咒灵从弱到强,依次是四级、三级、二级、一级、特级。

蝇头就是最弱的四级,不具备杀人的能力,顶多只是让人腰酸背痛顺便做做噩梦而已,是普通咒术师随手一捏就能捏死的杂鱼。

“噗。这样啊,那老子(おれ)就一点也不惋惜没能及时赶到了。嘛,等杰回来了,我们再重新安排一下作战计划。”

之后,茶水间里就只剩下热水落进杯子的声音,阿尔也凑上去,把凉掉的咖啡倒掉,正要问五条悟要不要来一杯,五条悟就再次出声道:“呐,阿尔,你没事吧?”

阿尔动作一顿,“嗯?”

五条悟道:“你现在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来自宇宙的超级大剑士哦。怎么,那个叫佐伯俊雄的小鬼勾起了你的什么伤心往事吗?”

“……”

这家伙,未免也太敏锐了吧,简直聪明得跟鬼一样。

“原来你的眼睛是长在后脑勺上的吗?”

“哈,这么说也没错啦。毕竟,老子(おれ)可是最强。”

他微微俯下身,语气漫不经心。

“呐,阿尔。人格分裂的话,其他人格是为了保护主人格而诞生的吧?你现在的表现,老子(おれ)可不可以认为——那个叫俊雄的小鬼的经历,跟你的主人格有相似之处?才让你变得这么反常”

“……”

“还是说——其实你就是主人格?”

夏油杰跟辅助监督回来的很快,他们刚刚走出电梯,茶水间就炸了。

“!!!”

熟悉的咒力波动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攻击姿态,结果下一秒,他的挚友和英灵先后从烟尘里跑出来,完全把医院的走廊当成高专的道馆来用。

夏油杰连忙冲上去,一手一个按住日常发疯的队友。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医院,不是学校,医院禁止喧哗!”

阿尔理直气壮道:“他骂我。”

夏油杰皱眉:“骂你什么?”

阿尔说:“骂我有人格分裂。”

夏油杰:“……”

他沉默一阵,表情沉痛地拍了拍阿尔的头顶。

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