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朝会结束,诸侯及中都氏族陆续离宫。郅玄却被留下来,人王设家宴款待舅兄。

步出正殿时,人王淮红光满面,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郅玄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接下来要做的事必定能成。中途出现波折也无需他动手,人王淮会亲自处理,保证一切顺利。

两人行至后殿,早有侍人婢女守在殿前。

稷王后掌管宫务,知晓人王宴请西原侯,亲自安排宴会章程。并派人请来原桃,详细询问郅玄喜好,避免宴会出现差池,引来西原侯不喜。

得知献礼经过,遇稷王后邀请,原桃没有推辞,主动表示愿意帮忙。

兄长有凌云之志,她愿尽绵薄之力。

王族不能成为阻碍,人王淮更加不行。哪怕兄长不惧非议,也不该随意被世人误解。更要避免宵小浑水摸鱼,对兄长肆意攻讦,想方设法污蔑他的名声。

原桃移居王宫之后,彻底领教到王族手段。做不到取人性命伤筋动骨,却也令人防不胜防,着实使人厌恶。

死在猎场的王族就是个中翘楚。

郅玄不惜背负不敬人王的恶名,也要清除原桃身边的威胁。原桃感激兄长,力量有限也希望能为兄长分担。

出于该种心理,郅玄二度在信中落笔,问她是否要离开中都城,原桃和上次的答案一样,坚持要留下,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

她不能永远靠兄长庇护,身为原氏女,她有必须承担的责任。

稷王后派人前来,说明请原桃出面的理由。

“请夫人移步。”侍人毕恭毕敬,躬身下拜,不敢有半点失礼之处。

如果是寻常宴会,原桃不会插手。既为避嫌也为表明态度,纵然有西原国在背后,她也无意争夺宫权。

换成有郅玄参与的家宴,情况就完全不同。

“王后有命,安敢不从。”

原桃早有准备,当即起身前往。左右婢女立即跟上。

看到虎背熊腰,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婢女,侍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是他胆量太小,实在是婢女太过骇人。不久之前,亲眼目睹她们将不敬桃夫人的侍人举起来朝地上抡,残暴的场景历历在目,午夜梦回,切实惊出一身冷汗。

一行人穿过廊下,由侍人在旁引路,前往稷王后所在殿阁。

原桃一路都在思索,见到稷王后该如何表现。

人王以家宴为名款待兄长,自是有极大诚意。宴会精心布置是理所应当。

然而,身为一方大诸侯,衣食住行皆要慎之又慎。

对于兄长的喜好,她可以酌情透露,但要有所保留,绝不能和盘托出。既要推动宴会顺利进行也要隔着一层纱,不能为兄长带来隐患。

其中的度必须很好把握。

自嫁入中都城,原桃一直受稷王后照顾。彼此之间的情谊甚至超过人王淮。可身为原氏女,原桃深知“亲疏远近”四个字。

旁人再亲也亲不过兄长。

遇到关乎郅玄之事,她首要考虑的就是兄长,任何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心中拿定主意,对稷王后的询问自然有了章程。

两人见面后,原桃浏览稷王后拟定的单子,未做删减,仅添加两道炒菜。不违背礼仪,但能视为人王对西原侯的恩宠。

“王宫厨无手艺,可交给我殿内厨。”

由于时间紧张,原桃没有故作谦虚,当面向稷王后请缨。

此举正中稷王后下怀。

先前有王族在原桃的膳食中动手脚,引发轩然大波,影响至今未彻底消除。

今日人王宴请西原侯,宫内上下理清干净,不会出现差池,但有原桃派人无疑是多添一重保障。

“善!”

稷王后和原桃皆非拖泥带水之人,章程拟定,立即命人下去安排。

宫内的厨接到命令,得知要款待西原侯,兴奋激动有,惶恐不安亦有。

西原侯蛮横跋扈,勇武酷烈天下共知。

试问命人咆哮正殿,天下有几人能做,又有谁人敢做。

能为西原侯置宴是极大荣耀,却也令人胆战心惊。万一膳食不合对方口味,被问罪该如何是好。

王宫的厨战战兢兢,心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西原国的厨到场,见众人这般表现,不由得冷哼一声。

王族成员不思进取,专好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王族私兵孱弱,非大国甲士一合之敌。王宫的厨也这般没用,一场宴会就吓成这样,当真是令人耻笑。

实在看不上这群人,西原国的厨毫不遮掩,鄙夷挂在脸上,将嚣张进行到底。

王宫的厨心生恼怒,满脸涨红,却拿他毫无办法。

该人是西原侯送入宫,专门负责原桃的膳食,薪酬出自西原国,和王宫的膳房压根不沾边。

据侍人提点,他来厨房是桃夫人派遣,稷王后点头同意。态度嚣张也无法,谁让他靠山强硬,在场没人能与之相比。

厨们满心怒火无从发泄,只能一门心思做菜,反倒将之前的惶恐紧张压了下去。

灶台前热气弥漫,香味迅速蒸腾,引得取膳的侍人频频探头,只觉得香气扑鼻更胜往日。

西原国的厨态度嚣张,实打实有好手艺。

目睹他的表现,王宫的厨不甘落后,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将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是一道简单的炖肉,也是肉酥骨烂,诱人万分。

取膳的侍人心中嘀咕:平日里未见如此,今天这是怎么了?

厨们不关心侍人如何想,一心一意展现本领,绝不想被对方压下去。

战场不止于真刀真枪。

宴前的厨房同样是在争斗,交锋的是西原国和王宫的厨。后者人多势众,前者力战群雄,凭借自身本领独占鳌头。

宴席设在后殿,席上仅有人王淮和郅玄两人。

名为家宴,自然没有太多讲究,无需事事严谨,两人推杯换盏,都现出几分轻松。

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送上,道道香味诱人,引得人馋涎欲滴。

发现面前有两道炒菜,郅玄尝过味道,立即知道出自谁手。人王淮也夹起一筷,马上又是第二筷、第三筷,直至将整盘菜吃完,仍是意犹未尽。

宴上设乐舞。

轻快的乐声中,数名少年少女披帛而入。

舞者身材高挑,皮肤雪白,五官轮廓较深,发色瞳色和中原人迥异。

他们让郅玄想起北安国的白奴。

舞者在殿内飞旋,少年抓住彩色的帛,另一端缠绕在少女腰上,急速旋转中,少女双足离地,香风掠过,似飞翔一般。

一曲舞毕,舞者俯身在地,膝行退出殿外。

乐舞之后,人王淮举盏敬郅玄。

“君侯满饮。”

“谢王上。”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人王淮之前钻牛角尖主要是缺乏历练,郅玄主动递出橄榄枝让他开始想通,头脑变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