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小组(第2/8页)

“您妻子告诉我只有这个时间能找到您。”年轻人捡起放在地上的公文包,轻轻推开门,“她特意嘱咐我早点来。我们平时也没这么早上班,但是既然她让我早点来,我就专程赶来了。”

“好吧。”埃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让那个年轻人进了门,“我换衣服的时候,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产品。”

年轻人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打开,摊开一叠小册子和带插图的折页广告。“您不介意的话,我先给您看一些数据。这对您和您的家人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埃德坐下来,一本一本地翻看那些宣传册。他为自己买了一份保额一万美金的人生保险,把那个年轻人打发走了。他看了看钟。已经九点半了!

“该死。”他要迟到了。他赶紧系上领带,关掉烤箱和电灯,把碟子丢进水池里,然后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疾步冲向车站。保险推销员,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赶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来?

埃德边走边抱怨。他铁定得迟到,不知道后果会怎样。等他赶到办公室,肯定要到十点钟。他作好心理准备。第六感告诉他,肯定没法安全过关。今天真不是迟到的好日子。

要是那个推销员没来就好了。

离办公室还有一个街区时,他跳下公交车,然后飞速往前赶。斯坦因珠宝店门前的巨大时钟告诉他,已经快十点了。

他的心沉了下去。老道格拉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能想象得出来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道格拉斯喘着粗气,满脸涨得通红,肥大的手指在他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埃文斯小姐躲在打字机后面偷笑;办公室勤杂工杰基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厄尔·亨德里克斯、乔和汤姆,还有身材曼妙、长睫毛黑眼睛的玛丽。接下来这一整天,肯定会被大伙儿打趣到死。

他来到街角,看见是红灯,便停了下来。街对面矗立着一栋高大的白色水泥大楼,钢筋混凝土大圆柱配上纵梁和玻璃窗。那就是他的办公大楼了。埃德打了个冷战。或许他可以谎称电梯在中途卡住了。他被困在二楼和三楼中间出不去。

交通灯变了。没有其他人要过马路。埃德孤身一人走了过去。他踏上街对面的人行道——

然后停了下来,目瞪口呆。

太阳竟然开始变暗。很快,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了。埃德猛地抬起头,发现头顶涌来一团灰云,庞大而无形。天空中再无他物。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不祥的浓雾中。一阵不安的凉意攫住了他。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摸索着在浓雾中探进。万籁俱寂。周围没有任何声响——连车辆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埃德惊恐万分地四处张望,想透过翻腾的浓雾看清周边的情况。没有人,没有车,暗无天日,死一般寂静。

前方的办公大楼在迷蒙中晃动着灰色的鬼影,棱角模糊。埃德惴惴不安地伸出手去——

被他碰到的那部分建筑在他指尖瓦解,如流沙般坍塌下来。埃德吓得张大嘴巴。他的脚边散落着一堆灰色碎片。他刚才伸手碰触到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大窟窿,露出里面丑陋的水泥残块。

他头晕眼花地踏上大楼前的台阶。台阶在他脚下溃退,也变成了流动的细沙,完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他走进大厅。大厅里光线昏暗,模糊不清。头顶的吊灯影影绰绰地闪烁着。所有东西都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仔细瞧了瞧卖雪茄的柜台,只见售货员一言不发地靠在柜台上,嘴里叼着根牙签,神情茫然。而且,他全身上下也是一片灰色。

“喂,”埃德沙哑地问,“发生什么事啦?”

售货员没有回答他。埃德向他伸出手去,手指碰到了他灰色的手臂——竟然径直穿了过去。

“我的老天。”埃德叫道。

售货员的手臂脱落下来,掉到地上,散成碎片,看上去像是一团灰色的纤维,如尘埃一般。埃德顿时崩溃了。

“救命啊!”他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没有任何回应。他四处张望,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一个男人在看报纸,两个女人在等电梯。

埃德朝那个男人走过去,伸手去碰他。

那个男人慢慢地瓦解开来,坍成一堆松散的灰土。他又碰了碰那两个女人,她们也同样悄无声息地散落一地。

埃德来到楼梯前,抓住栏杆往上爬。台阶在他脚下坍塌。他赶紧加快速度,留下身后一路的断壁残垣和清晰的水泥脚印,来到尘云滚滚的二楼。

他凝视着安静的长廊,发现了更多的尘云。周围仍然死一般寂静。除了黑暗——翻滚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摇摇晃晃地爬到三楼。有一次,他的一只脚竟然完全穿透楼梯踩空了。那一刻,他整个人悬在不断扩张的洞口。他望见了下面空无一物的万丈深渊,感到心悸不已。

然后他接着往上爬,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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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走廊里尘云翻腾。房顶的吊灯断断续续地闪着。他伸手去够门把手,把手直接掉到他手里。他将把手丢掉,用手指去戳门。结果,门上的厚玻璃直接裂开,碎了一地。他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埃文斯小姐坐在打字机前,手指一动不动地放在键盘上。她也全身灰色,头发、皮肤,还有衣服,都是灰的。埃德伸手去碰她,手指直接穿过她的肩头,只摸到了干燥的碎片。

他缩回手,感到一阵恶心。埃文斯小姐没有任何反应。

他继续往里走。他推了桌子一把,整张桌子就坍塌成一堆腐败的尘土。厄尔·亨德里克斯站在饮水机旁,手里端着杯子,看上去就像一尊静止的灰色雕塑,一动不动。绝对静默,没有声音,死气沉沉。整个办公室就是一座灰色的大坟墓,没有生命,完全静止。

埃德又回到走廊上。他甩了甩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疯了吗?是他——

一个声响。

埃德转过头,盯着那片灰色迷雾。有个东西正快速冲过来。是个男人——穿着大白褂。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穿着白大褂,手里拖着什么仪器,看上去相当复杂。

“喂——”埃德虚弱地喘着气。

那几个人停下来,张大了嘴巴,眼球都快掉出来了。

“看!”

“哪里出错了!”

“还有一个没惰化。”

“快把惰化器拿出来。”

“我们得先把——”

那几个人向埃德围过来。其中一人拖着一根带喷嘴的长软管。一个便携式推车在后面呼呼转动着。他们开始大声喊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