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麒麟焚境(第2/5页)

池醉闻言,神情微变。

沉默片刻后,池醉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想去见他。”他终于明白阎攸宁刚才为何会忍耐至此。

“我也正有此意。”阎攸宁说道。

……

某座城镇的一座院邸常年空无一人,今日,旁边院邸满是凄哀的哭嚎声,席荣走出房门外想透口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用袖子抹掉眼泪,眼眶通红。

父亲怕是撑不下去了。

而父亲临死前神志不清,念叨着的却是他师父和另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已故之人,两个神秘莫测之人,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近年来,席安康年迈,偶尔会有些糊里糊涂,席荣等人便会在那时听他说起年轻时的一些遭遇,其中有令他们记忆深刻的两位仙长。据说,他们隔壁空置的院邸便是那位仙长在人间的落脚处。

他们起初不知真假,但二十年前席安康得了重病,某一日却忽然身康体健,他们才意识到原来仙人真的会帮助凡人。

只不过二十年过去,仙长再也未来过,这一次父亲即将病逝,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是否会看凡尘一眼……

席荣又擦了一把眼泪,忽然看到两道影子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吓了一跳,手脚紧绷,定睛一看才意识到那是两个人。

这二人皆是身高腿长,一位身着红衣黑衫清逸翛然,一位身着白衣红斗篷清冷疏离,身上衣物一看便价值不菲,气质不是一般人,气势更是不凡。

他们旁若无人地走入父亲的小院,当席荣看清二人的容貌时愣了下,一个长相俊美,一个长相绮丽,皆是不似凡人宛如谪仙,一眼望去,明明是惊人的容颜,不知为何却令他发憷,看一眼仿佛就会被摄去心神。

但席荣很快反应过来,高喊欲拦。

然而,也不见两人做什么,他忽然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男子高束的马尾发尾轻扬,连带着身上的衣袂都好似带着袅袅仙气,青年走在男子身边,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二人闲庭散步般绕过他,走入了父亲的房内。

这一刹那,席荣如梦初醒。

两位仙师……

二十年的延寿让席安康已过古稀之年,他早已须发皆白,因再次生了场大病,现下更是瘦骨嶙峋,脸上的胎记看着格外可怖,但如今他床边的人都是看惯了的小辈,并无人觉得厌恶。

席安康眼睛昏黄,看不太清视线内的人,只觉周围小辈们的哭声有些吵闹。能幸运获得的二十年寿命他已经知足,而且心情还因为快要见到师父和亡妻很是轻松。

席安康想让他们别哭了,人皆有一死,如果不是托了两位仙师的福,他哪里来的福气能有今日。

只可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忽然,周围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两个不似凡人的男人靠近病榻上的老人。

福至心灵般,席安康像是察觉到有熟悉的人接近,又抬了抬眼皮,眼瞳混沌,模模糊糊的视界里蓦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而后是一把熟悉的梅花扇,他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一瞬间将眼前的人看得分外清楚。

随后,视线缓缓右移,又看到了那熟悉且分毫未变的精致面容。

席安康嘴唇颤动,声音虚弱到轻不可闻,两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上官仙长,池仙长……”

“是我们。”男子站在席安康的床边,眼里的凌厉消减,微微弯起的眼眸里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的温柔,“池醉今日恰巧出关,我们便一起来看看你。”

席安康吃力地弯起一个笑容,轻声道:“多谢上官仙长让小的多活这二十年。”他转了转眼眸,“池醉仙长您……”

“我很好。”池醉注视席安康苍老的面容,心中沉郁,面上却微微展露一抹笑颜,灼灼其华,美得惊心动魄,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且安心吧,你的师父……”

池仙长有上官仙长陪着,看上去果然再无阴霾。

席安康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嘴角的笑意渐深。

池醉当年离开时满身戾气,后来一次次回来时亦是如此。席安康每次看到池醉平安回来担忧便觉消减,但不知为何,看到池醉那终日带着阴翳的面容,席安康真的担心极了。

二十年前知道过阎攸宁和池醉是爱侣,如今真的见到他们一起出现,果然是如画上的谪仙般般配。

真好。

“多谢你们。”

席安康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闭上眼便辞世而去。

小辈们的哭声再度响起,又一刹那停顿后,站在病榻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席家人目瞪口呆。

席荣从门外跑进来,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撼与了然。

阎攸宁和池醉离开席宅后并没有立即回逆尘教,而是在这个生活过五年的小镇逛了逛。

为了方便,他们给自身施了隐身咒,熟悉的店门如今变得陌生,对修士而言转瞬即逝的数十年,对凡俗界而言却可能是凡人的一生。

要是没有阎攸宁的帮助,池醉重生后所经历的人生长短不会超过百年,而如果没有阎攸宁在,即便他找到了能延长修行岁月的方法,也没什么趣味。

温凉的手握住阎攸宁的手,缓缓十指交握。

阎攸宁微微低头看着身旁青年安逸的脸容,忽然有些明白那种想让时间暂停的描述是何种意思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和池醉在一起,就算是眼前这条没有任何在意的街道都变得特殊起来。

“阿醉。”

池醉应声,看向阎攸宁时,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水波滟潋,眼角下的泪痣衬得人楚楚动人,眼中映照着阎攸宁的模样,毫不掩饰的情谊传达过来,和过去冷冰冰的样子截然不同。

阎攸宁搂过池醉的肩膀,倾身吻在池醉的泪痣上,看着青年一下子红透的耳朵,怎么还是这般害羞,他扯了扯对方的脸颊肉,手掌从脑后逐渐移到池醉脸颊旁。

还是有些凉,但也因他的触碰温度逐渐上升。

温热的拇指移到缺多血色的嘴唇下方,苍白的肤色上陡然多了两抹红晕,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阎攸宁缓慢地摩挲池醉的下唇,半晌后,捏住池醉没多少肉的下巴,池醉被迫抬起下巴,显露青年明显的下颚线。

以前就觉得池醉有种故作坚强的脆弱感,让阎攸宁这个冷心冷情的人都破了戒,少年时让他怜惜,青年时让他动了情,甚至到了不舍得放手的地步。

池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搂住阎攸宁的脖颈,眼巴巴地瞧着阎攸宁。

阎攸宁犹如叹息道:“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方才池醉那一眼,有着让阎攸宁一眼明了的感激,而目睹席安康逝世后,池醉怎么想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