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乖徒儿

严格来说, 女子并非真正的冷青槐,她不过是拥有冷青槐记忆碎片的灵识所化,但她又确实是冷青槐的一部分。

池醉当然不会戳穿阎攸宁的谎言, 反倒是阎攸宁一如既往为天材地宝努力的样子,让他再次找到了熟悉的那面。

阎攸宁收起玉牌后,女子白得渗人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多谢道友。”

“冷姑娘,你方才变成魔主的样子, 是为了吓我们吗?”穆晓霜之前忌惮女子实力,可知道对方故事后, 忌惮变成怜惜,胆子都大了起来。

女子直言道:“我想杀了你们, 为吸收你们的灵力。曾有弟子前来极寒界, 用巫祺然的容貌已经让对方吓得肝胆俱裂, 更容易得手。”

说完,她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枝雪晶构成的枝条,此枝条形如一串槐花,却是有冰蓝色雪晶构成, 长着十三朵盛开的雪晶花, 美得惊心动魄。

阎攸宁不客气地收下这一株冰魄银草, 穆晓霜却是有些担忧。

穆晓霜在外行走行得魔教手段,从不怜惜他人,然而, 今日看到冷青槐,血肉像是被牵扯了一般, 竟然生出些许怜惜, 让她很矛盾。

“巫祺然只知极寒界产生了灵识, 却不知有我存在。”女子观穆晓霜神情猜到那份欲言又止, 随后看向沉默不语的池醉,“反倒是你,身为婆海刹护法却帮你师父一个外人夺走冰魄银草,就不怕巫祺然知道些什么吗?”

“就算我想阻止,我也打不过师父他。”池醉说出大实话。

“你们三人还真有趣。”女子冷面上又泛起微微笑意,化作片片霜雪与四周雪松枝头的积雪融为一体前,视线落在穆晓霜身上,眼里似有惘然。

穆晓霜歪了歪头,张口之际,女子已然消失不见。

“池护法,我怎么觉得冷姑娘最后想对我说什么?”穆晓霜茫然地问道。

“我并未觉得。”池醉说道。

穆晓霜气得跺了一下脚,佯装伤心道:“池护法,我现在是知道你秘密的人,你怎么还是如此无情。”

池醉置若罔闻,看向还在欣赏冰魄银草的阎攸宁。这人还是老样子,只要得到了新鲜玩意儿,就跟看绝色美人似的,完全不受旁的事干扰。

阎攸宁欣赏了一会儿连忙收了起来,示意一旁等待的两人走吧。他运起法力,不再慢慢悠悠,带着两人快速穿行在极寒界,向来路而去。

“左丘前辈,你若早点用这护身结界,我和池护法先前也用不着那般艰难。”穆晓霜说着抱怨的话,表情却是委屈带着撒娇。

可惜这对阎攸宁不管用。

阎攸宁瞟了穆晓霜一眼:“再废话,你就自己走回去。”

穆晓霜再怎么都不敢挑战阎攸宁的权威,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们魔主发现少了一株冰魄银草,会如何?”阎攸宁问闭口不言的池醉。

“他找不到犯人,也无法如何。”池醉不以为意道。

阎攸宁挑了挑眉后不再言语。

一时间,气氛陷入有些诡异的沉默,只剩下不断前行的踩雪声。

池醉张了张口,奇怪自己为何想打破沉默,还未找不到理由,已脱口而出:“您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找个地方炼器。”阎攸宁说道。

言简意赅六个字,堵住了池醉再度轻启的双唇。

原先只是隐隐作痛的丹田痛得越发剧烈起来,难以忽视,连带着似乎牵扯到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意传到四肢百骸,喉咙更是痒痒的,池醉深吸一口气,忍耐着。

忍耐是池醉习惯了的,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总是在忍耐……

不一会儿,三人便回到入口处。

护体结界解除,阴暗的地牢比之寒冷入骨的极寒界竟变成了温暖之地。

背后的阵法重新合上,池醉拿走穆晓霜的钥匙,打算由他去放回原位。

阎攸宁计划立马离开此地,临走前,再说最后一次:“池醉,你我也曾有师徒情谊,我最后说一句话,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别等以后遇到珍视的人,再追悔莫及。当然,你爱听不听。”

说到最后笑了下。

阎攸宁自觉仁至义尽,话说到这份上了,就当后会难期的忠告吧。

池醉的神情有刹那的凝滞,随后低头垂眸,看不清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十二年过去,想必池醉对这场虚假的师徒情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反倒是阎攸宁很奇怪的竟然还对成长后的池醉怀有怜惜。

或许是因为池醉长得好看吧,毕竟美人总是格外令人怜惜的。

眼见阎攸宁要走,穆晓霜着急道:“左丘前辈,我身上的听命咒怎么办呀?!”

“自然是物尽其用,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使唤你。”阎攸宁不要脸地笑道。

穆晓霜气个仰倒,可又不能骂,只能自己生闷气。

见池醉连应答也无,阎攸宁耸了耸肩,正准备撕开虚空离开,衣袖忽然被一股力道抓住,犹豫了一瞬,之后便被毅然决然地抓住。

阎攸宁停下扭头看向对方:“还有事?”

前世,池醉忍耐到最后奉上了自己的生命,今生为何还要继续隐忍下去,如此想着,这一刻,池醉迸发积压的所有情绪,身体已经先于思考行动,伸手拽住了阎攸宁的衣袖,等看到阎攸宁淡漠的目光,池醉心中平复的酸涩再度蔓延,似乎变成一只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格外难受。

手中的衣袖似乎更是烫手起来。

这个师父和他知道的魔僧不同,池醉找不到缘由,却知道,如果这次放手,以后将彻底形同陌路。

“师父,您在怪我吗?”池醉话语平静,瞧着阎攸宁的双眼眨了眨,更像是直接的疑问,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些许委屈。

阎攸宁还以为是错觉,再度望去,清澈如水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涟漪,微微抬起下巴仰视着他,两颗泪痣在鬓发轻抚间若隐若现,那缕白发更是显眼的刺目,让人不忍责怪。

“你何错之有?”阎攸宁问道。

怀疑他身份时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现在却又有柔弱可欺的感觉,阎攸宁都怀疑池醉是在他面前伪装成习惯了。十二年过去了还有这份心思在,可想而知,他对池醉带来的阴影也很重。

穆晓霜同样疑惑地看向池醉,青年看似仍旧冰冰冷冷,眼里却有迟疑。

阎攸宁莫名了片刻,随后恍然,意有所指道:“几年前,为师去小院看过,虽然没有和席安康正面交谈,不过看他活得不错。年过半百,有妻儿陪伴,还将隔壁的小院买了下来。为师既然把那院邸地契给你了,你想回去的时候便回去住住,还能与席安康聊聊。”他拂袖,池醉神色有了微妙变化,阎攸宁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乖徒儿,做了魔教护法,什么时候混个魔主当当也不错,到时为师还能沾你的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