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行!”周俏斩钉截铁地回答。

少顷又补充道, “第一件事可以商量,第二件,绝对不行!”

周俏想不明白, 她继续读书和黎衍不练走路, 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件事,让她去读书可以理解,不练走路算怎么回事?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小树到底和黎衍说了些什么?会让黎衍想到这样的两件事?

黎衍又没动静了, 周俏柔声叫他:“阿衍,你先转过来嘛。”

对于周俏,黎衍是没办法真的不理不睬的。

她是周俏啊!白天的时候就希望她能出现在身边, 希望她能抱着自己, 轻声细语地对他说话。

现在她真的回来了,真的抱着他,他居然又有一点害怕。

“阿衍……”周俏也不勉强他了,手指抓揉着他胸前的T恤布料,“我不知道小树对你说了些什么, 如果是关于我离家时发生的事, 我其实一点也不后悔的。”

黎衍问:“你本来是不是可以读师范?”

“嗯。”周俏不以为意,“但那是有条件的, 我需要和人结婚,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人,他比我大十岁。”

黎衍苦笑:“还是个残疾人。”

周俏叹一口气:“对,是个残疾人。可是阿衍,需要我给你解释吗?不愿意嫁,不是因为他是个残疾人,是因为他风评很差,我不喜欢他。我想到以后的事, 读完师范回到他那边做个老师,一辈子都得和他待在一起,我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

黎衍:“……”

周俏试探着问:“小树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阿衍,你先转过来,咱俩聊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那件事我真的不想回忆,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我逃出来后是怎么来的钱塘。”

听到这儿,黎衍果然有所触动,身子慢慢地翻了过来,脑袋也钻出了薄被,向右侧卧着面向周俏,左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周俏终于看到他的脸,熟悉的脸,可是眼睛里没有神采,只余下一片落寞。她自然而然去牵他的右手,一下子就摸到了护腕,把他的手拉出被子一看,低呼:“你手怎么了?”

黎衍垂下眼睛,缩回手:“没什么,今天

摔了一跤。”

“小树干的?!”周俏急问,黎衍毫不怀疑,如果她得到肯定的回答,会立马冲到周俊树房间把弟弟拖起来兴师问罪。

“不是。”黎衍把下午遇到黎德勇的事简单说给周俏听,周俏听得心惊胆战,又知道周俊树打了人,不禁担心起来:“打得严重吗?小树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黎衍笑笑:“应该不会,放心吧。”

周俏又去看他的右手,担心地问:“扭得严重吗?你上药了没?就这么处理没问题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就是普通扭伤,上过药,过几天就好了。”手腕其实还有些疼,但现在黎衍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儿。他看着周俏的脸庞,年轻的女孩子上了十几个小时的班,神情疲惫,眼睛里都有了红血丝。

他用左手撩起周俏颊边的碎发,说道,“俏俏,继续去读书吧,高考也行,继续教育也行,现在我上班了,你去读书,我们省着点花,我一个人的工资也够我们两个人用。读完书你可以换一份工作,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

“为什么突然要我去读书?”周俏还是没弄懂。

黎衍说:“因为你还年轻,我希望未来的日子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生活重心只围着这个家、围着我转。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们的小家,我都希望你可以继续学习。”

周俏想了一会儿,说:“阿衍,其实我有想过的,过两年去学点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咱家现在靠你一个人还不行,很多地方都要用钱,你还要买车……”

“我不用买车!”黎衍打断她,“我现在开三轮就行了,又不出远门,上下班足够应付,买车一点都不急。”

周俏眨了眨眼睛,说出她心底最期望的一件事:“可是阿衍,我想存钱给你买假肢,就是那种可以走路的假肢。”

只一句话,黎衍脸色就变了,他直接撑着床面坐起来,忘了右手腕有伤,一撑之下疼得浓眉蹙起,周俏也紧跟着坐起身,拉过他的手看:“你没事吧?手都这样了不要用力啊!”

“先别管手!”黎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俏,“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假肢?我都和你说了咱们买不起!也没必要买!我已

经不打算练走路了!反正不管怎么练都走不好的!走路都不练了还买什么假肢?!”

“我说了不行!”周俏又是一口拒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答应我会一直锻炼的!不锻炼肌肉会萎缩的啊!你答应我不会让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会继续练站,也会继续练抬腿,我就是不练走路了行吗?!”黎衍努力说服周俏,“我会尽量让肌肉不要萎缩,但走路真的就……周俏你不觉得那个很浪费时间吗?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练完了回来还要按摩!目的也不过是让肌肉不萎缩而已!我、我走不了了!周俏……”

黎衍的头已经深深地埋下来,几乎低到胸口,他的左手按在自己短短的左腿残肢上,抬起右手捂住脸颊,身子微微地颤抖,“你还不明白吗?我走不了了……为什么要勉强?我两条腿都没了……能站着还不满足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每天的时间这么宝贵,为什么要浪费在这种没有希望的事上?周俏……我不是生来就残疾的,我已经……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学习怎么做一个残疾人了,我要接受这样的身体,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要学习怎么照顾自己,以前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对我来说都很困难,但我真的已经在学、在适应了……我不可能再变成一个健全人!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走路啊?”

黎衍哭了。

被黎帅羞辱时他没哭,被周俊树抨击时他也没哭,独自一人待在房间思考时他甚至很冷静,抽丝剥茧地分析周俊树的动机和目的。

可是现在,在周俏面前,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心酸和委屈像海浪一样翻涌至他的心尖,又汇聚到眼睛里,最终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周俏什么都没说,张开双臂扑上去就抱住了他,不用安慰,不用问询,就只需要听他倾诉,任他发泄。

白天一定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周俏心如刀绞,黎衍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情绪变化。周俏记得,上一回他情绪失控还是三个多月前,他生日的前一天,面试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地铁站事件。

“我知道你跟着我会很辛苦,我也知道我很自私,仗着你喜欢我就想把你绑在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