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天下(第2/4页)

因此,自狼爪岛一战以来,熙录哀王一直低调行事,但每当马塔派信使来要求为对抗帝国的战争提供更多援助时,无论是兵力、军费抑或粮草,熙录哀王一律予以满足。如今这个策略得到了回报,熙录哀王并未给马塔留下特别好或特别坏的印象。于是他决定仍由熙录哀王统治整个法沙国,并不削减其领土。

但许多人都知道熙录哀王对名义上的同盟者策划了许多阴谋与背叛。他从雾气缭绕的美丽都城伯阿玛城操控里马国季祖王的宫廷政治;六国存亡尚且未定之时,他便谋求从甘国手中夺取奥热群岛。对于这些旁观者来说,熙录哀王倒像是因着他的权谋把戏得了奖赏。佩临表示,倘若不惩戒熙录哀王,众位朋友定会心凉,只会让同盟之间生出更多嫌隙。

但马塔毫无听取之意。他认为熙录哀王是平庸之辈,因此无需提防。

马塔·金笃将柯楚国大部分领土留给自己。他将担任柯楚国国君和各诸侯国的霸主。为了弥补肃非王,马塔决定让他去偏远而人烟稀少的客非岛担任国君。既然肃非王是牧羊人出身,正好将他送去这地广人稀之处,多建几个新牧场。他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地笑了。

柯楚国原先的元帅如今要对旧国君和领主发号施令,的确有些尴尬,但霸主金笃断定,一旦肃非王离开柯楚国,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了。

还剩库尼·加鲁这个棘手问题没有解决。是他率先进入蟠城,擒得二世皇帝。除了祖邸城,马塔必须赏他些别的。可赏什么好呢?

他扫视着舆图,终于注意到与本岛相距最远的那一座岛屿。

达苏岛这片弹丸之地上只有味道辛辣的烹饪,还有粗鲁的渔夫农民,比野蛮人好不到哪里去。此地不仅遥远,而且前往本岛之路被如意岛阻隔。这样如意岛国君金多·马拉纳便可像看家狗一样盯住库尼·加鲁的一举一动。完美。就让小小的达苏岛变成一座牢房,囚住做过狱卒的库尼·加鲁,直至他咽气。

马塔还要把姬雅以及库尼的孩子们留在萨鲁乍城附近。他当然不会虐待他们,但他们正适合作为人质,以保库尼老实。他决不允许库尼再玩花招,搞出什么奇袭来。

佗入路·佩临总是没完没了地唠叨库尼·加鲁野心勃勃,会对马塔构成威胁。这下好了,得了这点“封赏”,他的野心便再无施展之地。

佩临也只得点头赞许,霸主至少在这件事上明智了一回。

尽管马塔对弥拉说她不必做任何事,但弥拉却不愿游手好闲。

她觉得终日安坐在小帐中十分别扭。这小帐是马塔安排给她的,就在他自己的营帐旁边。他将她带回来的那一日,送了一匣金银珠宝给她。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财富。但他随即便丢下她独自一人,忙于政务去了。

男女仆佣都对她语气毕恭毕敬,为她奉上精美饮食,仿佛她已是马塔的女人。她提出要在营中帮忙,仆人的反应是惊恐地跪下谢罪,问她对他们的侍奉有何不满。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于是她干脆决定自己在营中找点事做。她不知马塔用意何在,但她不打算由他供养。她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至少让我在这儿帮帮忙吧。”她前往炊房,对马塔的私用厨子恳求道。

厨子深鞠一躬,从炉前退下,表示听从弥拉吩咐。

他曾任御厨,二世皇帝那般金贵之人赏识他的手艺,令他很是得意。可如今他却发现,马塔对他精心烹制的佳肴几乎碰也不碰。自从马塔在祖邸城与库尼·加鲁共处之后,口味也变得与普通士兵一样,偏好粗菜烈酒。这位前任御厨正担心自己的前景,弥拉提议接管霸主饮食,令他大为释怀。他心想,倘若性情难测的马塔仍然不满意这菜色,现下他死也能多个垫背的。

弥拉只会做几道图诺阿菜:一个回锅饭刷咸鱼酱,一个酸菜卷高粱粗面饼,再一个是槐木板煎南方红点鲑,仅以槐木烟熏,喷洒海水调味——这其实是哈安菜与柯楚菜的混搭。前任御厨打量着这几道家常菜,皱起鼻子。若是换作二世皇帝,一定会对此作呕。他想不出,这么一个据说可与神祇比肩的伟人怎么会屈尊吃下如此粗鄙的玩意儿。

下人双膝颤抖着为马塔端上饭菜,却满面惊讶地回来报告:“霸主全吃光了。他说下回要加分量。”

营中诸人因此更加确信,弥拉知晓赢得霸主青睐的秘密。二世皇帝的众位妃嫔,马塔一个也没有碰,却叫弥拉住在他自己的营帐旁边——虽然她并无出众容貌,也非尊贵出身,却不知如何得到天下之主另眼相看。大家都生了妒忌之心。

但弥拉只记得,他们二人相遇那日,他看着她问她是否来自图诺阿时,眼中闪过向往之情。她清楚,他想要的不是她,而是故乡。

弥拉带着前任御厨做的菜前往奇迹广场。这些菜原本是怕霸主万一不吃她的手艺而准备的。厨子本想将菜扔掉,但弥拉制止了他,恳求将食物分给蟠城的叫花子。马塔营中奔忙的仆人和随从急忙照办。

她看着他们将异国风味的丰盛菜色盛在排成长龙的叫花子的碗中,心中不禁感到内疚——菜少人多。她若没有遇见马塔,恐怕如今也沦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有个叫花子穿着异常洁净的白色斗篷,大概是流落街头还不久。他朝她走来。

“姑娘,谢谢你的吃的。你人真好。”

他操着一口乍国口音。弥拉冷淡地朝他点点头。她知道,乍国士兵大多也是穷苦人,跟她和哥哥没什么两样,但多年积怨很难放下。

“你与霸主很亲近。”叫花子说。此话并非疑问的语气。

弥拉感觉脸上一下烫了起来。“他只是可怜我这个小女子。”我的尴尬处境在蟠城难道已是人尽皆知?“莫要听信流言。”

“我对流言一无所知。”那叫花子说。

弥拉觉得此人很是古怪。他十分大胆,仿佛觉得自己是个贵族老爷,比她高出一等。而且他的举止神情也有某种东西吸引着她的注意。

“不过,我恐怕说错了。应该说,你将要与他亲近。”

“这是预言还是命令?”弥拉问道。叫花子的冒失令她燃起怒火。她考虑着是否要唤几个侍从来——他们总是殷切盼望她给他们吩咐活计。

“二者皆非。预言很有意思,经常不按我的心意发展。所以我还是只讲已经发生的事吧:马塔·金笃对你哥哥的死负有责任。”

弥拉脸色煞白。“你到底是谁?我听够了你的无礼之辞!”

“好好聆听你的内心。你很清楚我说的是真的。倘若你哥哥不是受了马塔许诺的诱惑,便仍会好好地活着。一个强壮勇敢的大小伙子,跋涉千里,戎马生涯,为马塔建功立业,他自己得到了什么?霸主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