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塔之勇(第2/2页)

“此剑之所以这般锋利,背后有个故事。”飞恩说,“你祖父当年被任命为柯楚国元帅。索托王便在冬季择吉日来到图诺阿群岛,命人建造了九十九尺见方又九十九尺高的礼台,在台上向达祖当众行礼三次。”

“堂堂一国之君向祖父行礼?”

“正是。”飞恩的声音中充满自豪感,“这是诸侯国君的古老习俗。诸侯国任命元帅是极其庄重的场合,因为国君要将军队这一最具震慑力的国家机器托付给他人。必须沿袭妥当礼仪,表现出国君对元帅的敬重和荣耀。国君也只有此时会向他人行礼。在达拉诸岛上,我们部族的领地图诺阿见证的元帅任命仪式最多。”

马塔点点头,又一次感到肩头重担和血液中流淌的历史。他只是一长串杰出武士中的一个,这些武士都曾接受国君行礼。

“真想亲眼看看这样的仪式。”他说。

“会的。”飞恩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肯定会的。索托王当时赐予你祖父一柄新剑,由人间最坚韧锋利的精钢经千锤百炼铸成,以此作为元帅的权威象征。但祖父不想放弃原先使用的剑,因为那是师父出于敬意所赠。”

马塔点点头。他懂得尊师之责,是老师铸就了学生的技能和才干,正如父亲传给儿子的外表与品性。这些自古相传的责任正是世界稳定的根基。尽管它们属于私人关系,却和效忠领主君王的公共责任一样不可或缺、不可颠覆。马塔强烈鲜明地体会到了达祖·金笃数十年前进退两难的困境。

玛碧德雷曾想取缔这种私人关系,将效忠皇帝作为至高无上的责任,所以他的帝国才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公。马塔不用问也猜得到,玛碧德雷一定未曾向元帅行过礼。

飞恩继续说道:“你祖父在武器上难以取舍,便前往里马国求教于达拉诸岛技艺最精湛的铁匠素马·吉。素马·吉向飞索威祈祷了三日三夜,请求指引。他终获灵感,也从此开启了合金剑这一新铸剑法。

“这位铁匠大师将元帅的新剑熔化,以旧剑作芯,覆以层层锻钢,铸成的新剑既有青铜的沉稳灵活,又兼具钢铁的坚硬锋利。剑铸好后,素马·吉又以狼血淬炼,因为狼是飞索威的灵物。”

马塔轻抚宝剑冷刃,不禁琢磨这剑上已喂过多少人的血。“此剑何名?”

“素马·吉给它取名‘纳罗艾纳’。”飞恩说。

“止疑。”马塔将古阿诺语翻译过来。

飞恩点点头。“祖父只要将它出鞘,在他心中,战事结果便再无疑虑。”

马塔紧紧握住宝剑。我定将努力与此剑相称。

马塔继续察看兵器架,目光扫过一排排长矛、宝剑、铁鞭、弓弩,但这些兵器都不适合与止疑剑配合使用。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底行。

他拿起一根铁木棒。棒柄与他的手腕一般粗细,以白绸覆裹,经过多年血汗浸染,已经变为深色。棒子另一头逐渐变粗,嵌着数圈白齿。

“这是乍国将军李欧·可图摩的兵器,据说他一人的力气可抵十人。”飞恩说。

马塔左右翻转木棒,齿尖闪闪发光。他看出有些是狼牙,有些是鲨鱼牙,竟还有几颗独角鲸牙。有些牙齿上留有血迹。不知这根棒子击碎过多少头盔和脑壳?

“祖父与李欧·可图摩将军曾在犁汝河畔决斗五日,难分胜负。最终,第六日时,可图摩脚下踩到一块松动岩石,一个踉跄,祖父乘机砍下了他的头颅。但他总认为自己胜之不武,于是厚葬可图摩,并留下他的兵器作为纪念。”

“它有名字吗?”马塔问。

飞恩摇摇头。“就算有,你祖父也不晓得。”

“那我要将它命名为血噬,让它与止疑做伴。”

“你不用盾?”

马塔发出不屑的笑声。“不出三个回合,敌人便会丧命,要盾牌何用?”

他右手持剑,左手握棒,两件兵器猛一相击,发出清脆纯净的响声,在城堡的石头厅堂中久久回荡。

飞恩和马塔一路杀出了城堡。

马塔初开血戒后便充满杀戮之欲。他就像是闯入了一群海豹中的鲨鱼。在城堡的狭窄走廊中,乍国士兵的人数优势难以发挥,只能三两上前迎战,马塔有条不紊地将他们一个个撂倒。他挥舞止疑剑的力气之大,竟可轻易刺穿盾牌,斩断徒劳抵御的手臂。他抡起血噬棒,一人的头颅被径直砸入躯干。

城堡卫队共有两百人。那一天,马塔杀了一百七十三人。其余二十七人则死于飞恩·金笃之手。他看着在自己身旁奋战的马塔满身是血,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的父亲——伟大的达祖·金笃的身影,于是放声大笑。

翌日,马塔在城堡上升起一面柯楚国旗帜,红底上绣有一对黑白乌鸦。又在城堡大门上重新挂起金笃部落的菊花纹章。他消灭乍国卫队的消息传遍图诺阿群岛,从故事变成传奇,从传奇转为神话。就连顽童都说得上止疑剑和血噬棒的名字。

“柯楚复国了。”图诺阿群岛的百姓彼此低语道。他们还记得达祖·金笃的英勇事迹,孙子马塔与爷爷如此相似,或许这次起义当真有望成功。

人们聚集在金笃城堡,自愿为柯楚国而战。不多久,金笃家便有了一支八百人的军队。

已是九月,距离湖诺·其马和佐帕·西金发现鱼谶已有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