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战备

与前任皇帝谈话之后两天,阿尔瓦公爵就离开了马德里,返回到他在尼德兰的岗位上,他将在那里指导佛兰德斯军团的入侵准备工作。一年前,当他从尼德兰返回西班牙时,马德里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而当他在清晨的薄雾中再次离去时,护送着他的马车的只不过是二十名骑兵而已。

从美洲的殖民地和地中海集结而来的战舰,如今已经挤满了加的斯,里斯本和拉科鲁尼亚等西班牙和葡萄牙海岸线上面朝大西洋的港口,其总数已经达到了将近三百五十艘,为了凑齐一只这样规模的舰队,甚至连地中海舰队那些不适合大西洋航行的桨帆船都被收拢进了这只“无敌舰队”来充数。而任何有经验的海军军官都知道,这些船在风高浪急的大西洋上,不过是些无用的摆设罢了。

为了给这只舰队配备足够的舰员,菲利普二世几乎将整个西班牙的渔民和水手都征募进舰队服役。由于入侵葡萄牙导致的财政赤字,原本去岁就应当开始的舰员招募工作不得不被推迟,而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将这些平民训练成海军的士兵了。

由于经费的紧张,菲利普二世将整个西班牙监狱里的囚犯,只要是还能动弹的,都送上了桨帆船做桨手,或是送上风帆战舰,让他们在底仓劳作。这些囚犯许多仅仅是因为拖欠了地主的租子或是在饥饿中射杀了皇家林苑里的一只兔子,就被菲利普二世国王的法官判处五年苦役,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恐怕都将在这场战争中因为疾病和劳累而葬身于大西洋的深处——对于这些“耗材”们而言,西班牙当局是不会费心为他们准备葬礼的,大海就是他们的坟场。

对于这些沿海城市的市民们而言,只要看看海面上浮动着的那一大团如同小岛一样的舰船,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入侵不列颠的行动已经是迫在眉睫,舰队出发的日子不会是明年的初夏,而是在今年。码头上堆放着大量的物资,无数的装卸工人正如同蚂蚁一样,将这些箱子和包裹装进战舰的底舱。

在千里之外的尼德兰,安特卫普和奥斯坦德等港口里,也是一派同样的繁荣景象。佛兰德斯军团如今已经撤除了对于除了布雷达要塞以外的北尼德兰叛乱城市的进攻,仅仅留下足够的军力维持住目前的战线,而军团的主力则开始向各个港口进行集中。为了在不列颠禁卫军的猛攻下守住一个港口以等待后援的到来,第一波登陆的人数将达到三万多人,而被选中执行这一光荣任务的,自然是佛兰德斯军团当中最精锐的部分。

哈布斯堡帝国像是一栋破烂的老房子,正在要将它连同地基一起拔起的狂风当中吱嘎作响。波希米亚王国已经俨然敌土,如果不是因为布拉格的贵族们的约束,兴奋至极的捷克农民们早已经举着他们的干草叉子冲进维也纳的大门了;北尼德兰的贵族同盟面对庞大的西班牙军团已经接近一年之久,可北方的七个省份如今依旧保持着她们的自由和独立;在意大利各个城邦君主的城堡里,一张阴谋的大网子正在结成,而编织这个网子的法国蜘蛛满怀着对西班牙的复仇欲望,期待着将意大利半岛上的西班牙势力一扫而空。西班牙是一个垂死的病人,而这场入侵将是他吐出来的最后一口恶气,至于那之后将会如何,恐怕只有上帝才能揭晓答案。

这些清晰的信号自然不会不被沃尔辛厄姆爵士遍布欧洲大陆的耳目所忽略掉,从两个月前开始,无数关于西班牙入侵的告急文书就像雪花一般落在了内务部的办公室里。种种迹象表明,西班牙将在今年夏天发动入侵,而最可能的入侵开始时间,将是今年的五月份,届时,庞大的西班牙舰队将要从本土起航,向英吉利海峡的方向杀来。

就在阿尔瓦公爵离开马德里的同一天下午,在朴茨茅斯港外的英吉利海峡上,一艘小山般高大的巨舰,正乘着呼呼作响的西风,在海面上挂满帆行驶着。白底红十字的圣乔治旗在桅杆的顶端随风飘扬,而在圣乔治旗上方挂着的那面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王旗,则表示着国王陛下正留驻在这艘战舰上。

国王正站在艉楼上方,他满意地看着不列颠尼亚号战舰行驶在斯匹特海德海湾深色的海水里。在朴茨茅斯皇家造船厂员工们的辛勤工作之下,这艘不列颠海军的新旗舰,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几个月完工,如今她正在港口以外的海面上试航。

与后世的钢铁巨兽相比,这艘木制的帆船不过是一条简陋的舢舨,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她那如同教堂柱子一样的高耸桅杆和比百眼巨人阿尔戈斯的眼睛还要多的黑洞洞的炮口,实在是极其具有视觉冲击力。

船长下达了收帆的命令,船员们操纵着一套精密的滑轮组,只用了短短十几秒,就收起了顶部的几面船帆,不列颠尼亚号灵巧地在海面上划了一道弧线,朝着港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套滑轮组,连同这艘船上所采用的许多新技术一样,是由爱德华国王成立的皇家科学院的技术成果。如今欧洲大陆的科学家们,在发表自己的学术观点之前,都对日益紧张的宗教氛围颇为忌惮:天主教的宗教裁判所在整个欧洲范围内试图用火刑柱恐吓一切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思想或是个人,而新教的狂信徒们有时候比他们的天主教敌人做的更加极端。而不列颠虽说是整个王权最为集中的国家,可除了批评国王本人的言论之外,发表其它的任何观点都是十分自由的。

自从爱德华国王成立皇家科学院,并宣布将对加入的科学家的研究给予资助以来,大量来自欧洲大陆的科学家和技术工匠都迁居来了不列颠岛上。对于他们的研究成果和学术观点,国王不加以任何限制,其中许多观点在教会看来已经超乎了离经叛道的范畴,完全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这样在欧洲大陆被教会严查的书籍,在伦敦城却可以在任何一家像样的书店里找到精美的印刷本,其中还有格林尼治天文台热心于日心说的天文学家们为它所画的插图。

教会对这些异端邪说的大肆流传,自然是非常不满,然而不列颠的教会在两代国王的压制之下,已经彻底被阉割了,它们已经失去了独立的意志,而即便他们还有自己的意志,也绝对不敢在国王面前将它表露出来。除了教会之外,财政部门对于给皇家科学院的巨额拨款也颇有微词,认为这纯粹是在把黄金交给一群疯子打水漂玩,然而当皇家科学院的许多研究成果被应用在工业和军事领域之后,这样不和谐的声音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