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季宵焕的嗓音偏低, 通过话筒在礼堂里放大,撞击着墙壁不断的回响,一字一句都格外的富有磁性。

那种音色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的嗓音。

刚刚那些在听老师说话时还昏昏欲睡的学生,现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季宵焕, 听的格外的认真。

有的女生还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一边录着还一边和家长说着话。

甚至有些来参加家长会的母亲都看着目不转睛。

况穆坐在台下, 望着台上的那个无比耀眼的人, 只觉得在这一刻浑身僵硬,脑袋里一片轰鸣, 他十个指尖紧紧的捏着座位扶手,指甲盖都被挤压成了白色。

现在况穆才明白,他当真在他的哥哥面前没有半点的秘密。

季宵焕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在上周况穆还小心翼翼的瞒着这个秘密, 他以为只要他不说,只要他每天在季宵焕面前装的若无其事, 季宵焕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现在他才知道他自己有多傻。

高一开家长会, 全校到处都在议论, 只要是在这个学校的人,只要不聋不瞎的都会知道这件事。

他哥哥一直都知道他在瞒着他,一直都知道!

季宵焕早就知道况穆要来开家长会,早就知道况穆的家长要来, 早就知道况穆这一周心不在焉是因为要开家长会,早就知道况穆这两天离开家压根不是为了修什么水管, 而是因为他要回家接况进山或者是严敏慧。

季宵焕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没有去戳穿况穆。

况穆为了出来还说自己是为了给家里修水管......

这么蹩脚的谎言,在季宵焕的眼里该是多么的可笑。

况穆煞费苦心的想要一边瞒着季宵焕,一边瞒着严敏慧。

现在呢.......

况穆坐在这个位置耳边不断的响起季宵焕站在台上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高台上的季宵焕语气流利, 手里拿着稿子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时不时抬起头望台下看一眼,表情淡然又平静,只是那双眼眸却从未看到况穆所在的地方。

况穆感觉自己坐在这里,血液都再流动了,他不敢抬头对上季宵焕的眼睛,更不敢回头看一眼旁边的严敏慧,在这一刻他浑身都在发冷,脑袋一片空白。

他从未觉得礼堂的灯光那么刺眼,那金黄的光刺的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刺的他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成了一滩烂泥。

这时候况穆的后背被人戳了戳,他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脸色苍白的侧过了头。

他的身后第三排坐的是秦米,秦米探着手趴到了况穆的椅背上,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眼睛亮闪闪的等着况穆的回应。

况穆现在耳朵轰鸣,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他依稀听见了“你哥哥”这三个字。

况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的抬起了眼睫,正对上了严敏慧看着他的眼睛。

严敏慧的那双和季宵焕很像的眼睛,此时也瞪得很大,眼白处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她像是要哭了,却又不像是。

况穆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看着严敏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况穆就在出神的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一张脸惨白的像是鬼一样,嘴巴颤抖的厉害,喉头处一下下的滚动,像是想要说话,可是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不过严敏慧应该比他要好一点,她脸上还画了妆,再怎样脸色都不会很难看,只是况穆现在的脸色怕是真的很难看了。

这时候台上的季宵焕说完了发言词,浅浅淡淡的将手里的稿子合上,垂着眼眸说:“以上就是我全部发言内容,谢谢大家。”

说完季宵焕拿起发言稿,转身走下了台。

台下再次响起了一阵阵如雷鸣般的掌声。

季宵焕的声音停了下来,就像是停止了那个正在搅动况穆心脏的大手,况穆猛地呼了一口气,喘的脸色通红,手指紧紧的抓着扶手。

季宵焕发言完就顺着高台上的台阶走了下来,他一路上走过了礼堂座位的最前面。

在这一刻况穆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如同雷击般的快速跳动。

况穆喘着粗气,目光一直紧盯着季宵焕,可是季宵焕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宵焕一步步的走出礼堂。

在那一刻况穆害怕极了,季宵焕走那么快,为什么不肯看他一眼啊。

他明明知道他就坐在这里的......

他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回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够重归于好,万一就因为严敏慧的而出现,或者就因为他撒了慌,他们就回到了从前,季宵焕就不要他了。

这可怎么办啊.......

况穆心里难受极了,他忐忑、惶恐、不安、伤心........

这些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的塞入他的心脏,难受的他眼睛通红,不知所措,连胃都开始抽痛了起来。

况穆微微弯下了身子,手握着拳头紧紧的贴在了扶手上,手腕处都用力的在细细发抖。

况穆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只要一想到季宵焕可能因为这件事情离开他,他就感觉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一样,压抑的喘都喘不过来气,整个人都快要被这种恐惧给压碎的。

现在礼堂里就像是他的处刑场,马上就会流满他的血液,布满他的血肉,洒满他的骨络.......

台上的校长还在讲话,台下一片安静。

况穆却呼噜一下站起了身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旁边的严敏慧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她仰起头脸色苍白看着况穆问:“你要去做什么.......”

严敏慧的这句话也说的很艰难,她嗓音很哑,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心口里生挖出来的一样。

他们两个人在礼堂座位前排,一个人站了起来,另一个人却拉着不让走,这种场景在礼堂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后面坐着的人纷纷侧目,想要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连台上的校长都微微顿下了讲话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况穆却咬着牙一言不发的甩开了严敏慧的手,滕然的转身就往外面走。

他们坐在第二排的正中间,旁边还坐了好些穿着正装的老师和领导,况穆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的手扶着前方的椅座竭力的想要走出来,一路膝盖被撞弯了好几次,小腿被其他的脚碰撞的生疼,可是况穆还是红着眼睛快步的向前挤。

一路上满是周围人不满的低语,况穆却充耳不闻,他咬着牙从第二排的座位里挤出来,接着大步的跑出了演出厅。

可是却等到他出了演出厅的大门,却顿住了脚步。

演出厅的门外是楼梯,一条路通往楼上,一条路通往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