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求而不得,不得善终。……(第2/3页)

“阿姐,下阶梯时小心些。”

“阿姐,别撞到树了。”

“阿姐不如拉着我的袖子?”

她一边走,容清一边低声提醒。

四周寂静无人,头顶是高悬的明月,少年呼出一口冰冷的浊气,偏头瞧了瞧身边的女子,又忍不住笑。

汐姮晃晃脑袋,嘀咕:“你……笑什么?”

她问了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分不清过去与现实,又按着那模糊的记忆,茫然道:“……莫不是在笑阿姮?”

“……是在笑阿姮吗?”

她眸子晶亮,又裹着浓浓的水雾,说完也跟着傻笑。

她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话前的称呼她说的含糊,少年似乎没听清,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阿姐从来不会对他自称阿姮。

少年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敛,忽然有些恍惚地想,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什么?

阿姐,阿姐。

他怎么就叫她阿姐了呢?

那又是谁,该唤她阿姮呢?

容清垂下眼,眼看着眼前又要走错方向的女子,嗓音轻了轻,“阿姐,走这边。”

是这条路。

走多少遍都是这样的路,他会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

汐姮感觉天旋地转,又晕又困。

她感觉到自己此刻不太正常,脑子里模模糊糊,只能下意识凭直觉行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只是记忆里如何,她便如何了。

似乎是……不太好。

她捧着脑袋,感觉有股火,在体内冲来冲去,甚至还想去找人打一架。

唔,不能打容清。

她一掌就能杀死他。

汐姮醉得天昏地暗,觉得自己急需找个地方歇息,只有睡着了,才不能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回到住处之后,一瞅见可以坐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得笔直,闭目睡觉。容清头疼地过来拉她,“阿姐,不能睡在这儿,坐着怎么能睡呢……”

她迷迷糊糊睁眼,却看到眼前这一大沓卷宗。

好像是她要做的事……

她恍惚着,伸出手,迷迷糊糊拿起一本卷宗,打开。

容清疑惑地看着她。

这时候……看卷宗?

那些字在她眼前成了蚂蚁,她瞅了半晌,看不懂,眼看着又要迷迷糊糊往前倒去,容清连忙又要扶她,还没碰到她,她又自顾自地坐直了,冷声说:“出去。”

区区仙酿,无法让神族和凡人一样,饮了酒之后就变得面红耳赤,她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清冷精致,一旦面无表情,便又有了几分不可直视的威仪。

这时候,又像瞧着极为清醒。

容清觉得她没清醒,此刻大抵是在发酒疯。

这少年也委实没了办法,叹息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了外面的侍从,记着注意里头的动静,明日一早再备写醒酒汤之类的,便转身离去。

然而汐姮还是在里面坐着不动,容清在或不在,她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觉得好热。

又困又头疼。

头痛欲裂。

为什么喝了酒,头却这么痛呢?

她想找些让自己舒服些的办法,拿起桌案上冷却的茶水,囫囵着咽了几口,又难受地捧着脑袋,把身体缩成一小团。

这种在云上轻飘飘,又好像往下坠的感觉,似乎……从前经历过的。

——“日后莫要再饮酒了。”

记忆中,白衣男子神色冷淡,轻易替了她解了酒,她站在寂静的长街上,抿唇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

她当时第一次饮酒,才知道原来饮酒,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似乎在醉酒之下,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醒了酒后,那人瞧她的神色才会如此冰冷。

她懊恼地独坐一夜,第二日清晨,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在阳光下朝那人笑吟吟地问好。

那个人……

汐姮眯起眼睛,捧着沉重的脑袋起身,迷迷糊糊地在墙上撞了两回,才找到了紧闭的殿门,推开门,外头的人见了她,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她却不想去搭理。

她有些摸不着方向,脚步迟缓,四处乱晃,兜了无数圈子。

醒酒……

醒酒的人呢……

直到来到一间密室外,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门,用力一推。

“咯吱——”

石门开启。

她看到角落里满身是血的人,也不管这人为何有血,也不去想这是谁,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谢涔之正咬牙忍受着痛苦。

她不想杀他,派了医官为他诊治,偏生那医官也故意轻贱他,伤口包扎了,痛苦却无任何纾解。

他额角满是冷汗,听到声音时,几乎怀疑是幻听。

怎么会有人来呢?

可他一抬头,却见眼神迷蒙的阿姮,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她在他跟前蹲下。

她似乎是不太正常,眼皮子一直打颤,睫毛沉沉地盖着,只露出一点点水亮的目光,极其困倦地瞅着他。

“晕……”她捂着额头,极其艰难地咕哝了一个字。

许久,她往前一栽。

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

三界轮换了无数个日夜,人间小小的茶肆里,少年迷茫地在听故事。

那说书人的故事换了一个又一个。

譬如,某对男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奈何男子家道中落,男子始终念念不忘那女子,却再也高攀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人,直到孤独老去。

又譬如,本是青梅竹马的男女,却突然被小人插足,那插足的小人用尽手段,让他们反目成仇,最终女子误以为男子负她,给男子投毒,将他毒死后,自己又自尽而死。

还譬如,一方有情,一方无情,奈何无情的那方醒悟的太晚,最终有情的女子转嫁他人……

全都是求而不得。

全都是不得善终。

卫折玉洒了今天的第三杯茶,心惊地盯着那桌子上的水渍,许久,眉眼染上一层愠怒。

他在后院堵住那说书人,凶狠地掐着说书先生的脖子,阴沉道:“凭什么,都是不能在一起?”

“啊?”那说书先生原本吓破了胆,以为他凶神恶煞的,是什么仇家上门,乍一听这话,只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卫折玉又不甘地问了一遍:“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全都是错过?

少年眼角发红,几乎要滴血,这话不知是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用力,险些掐死那人。

直到那说书先生脸色发青,他才猛地松手,那人惊恐地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道:“当然是不得善终……现在喜欢看话本子的人,不都爱听这样的故事么……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

莫名其妙。

卫折玉双眼通红,捏着拳头,表情逐渐扭曲,双手指骨快要折断,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