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郑学望(2)(第2/4页)

谭鸣九紧跟着大摇大摆走进去,看见的就是一把一把抓着钱,急切想把这些钱全部重新塞进冰柜里的人影。

但就这么几秒钟,当然不可能把六十八万全部重新塞回冰柜里。

这种仓惶的遮掩,注定是像个做无用功的小丑而已。

“别动!在我们警察眼皮子底下还想搞小动作?!塞回去也没用,说,为什么偷东西。”

“警察同志,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他们在门缝里看见的伏在钱上的灰色影子终于转过来了,她有些丰腴,皮肤也白,撇开脸上脖颈的苍老皱纹,也能看出轮廓的俊俏,她身上有许多郑学望的影子——或者说,郑学望遗传了许多她身上的基因。

她喊出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到的东西:

“我是郑学望的妈妈,这是我儿子的屋子,我来帮他收拾东西!”

谭鸣九虎着一张脸,完全迥异于他那日常的插科打诨的气质,当刑警的,面对各种穷凶极恶的罪犯,难免多准备几张面孔。

“你说你来帮他收拾东西,收拾出满地杂物,收拾出了一堆钱来?”

“我这是重新规整……”王桂玉讪讪辩解。刚刚还恋恋不舍的钞票,此时像是烫手山芋,被她远远甩开了,接着她质问,“我整理我儿子的东西,关警察什么事情?”

这似乎也不是个好搞的老太太。

“正常情况下,没有关系。”谭鸣九老神在在,“在这些钱是赃款的情况下,就很有关系。你知道这些钱是赃款吗?”

从王桂玉震惊又惴惴的神色来看,她不知道,但多少猜到了。

更有意思了。纪询想,她应该就是特意冲着钱来的,她怎么会知道郑学望有这笔钱呢?最近联系里郑学望行为上对父母露财了?或是言谈间被察觉到了?还是别的什么人——比如类似于陪诊一样的角色间接的点醒他们儿子最近赚钱了?

满地的翻箱倒柜像是知道自己儿子最近不在于是肆意的翻找,找到那么隐秘的藏钱地,也许是母亲对儿子习惯的了解?

郑学望很喜欢在冰箱里藏东西吗?

趁着谭鸣九询问王桂玉的时间,纪询打量着这个屋子。

总体而言,屋子并不算大,目测大概60平米左右,但因为只做了一个卧室,所以每个空间看上去都不小,纪询先看见一个巨大的,有两三米长的桌子摆在餐厅之中,桌子的对面,靠墙的位置,则打了整整一排的书柜。

书柜的门,一半透明玻璃,一半板材设计。

从透明玻璃往里看,摆放的绝大多数都是书,至于那些板材柜门,也都被打开了,除了正常的放置冬衣被褥之外,就是以一整柜子一整柜子为计量单位的各种积木。

谭鸣九和王桂玉的对话还在进行。

被谭鸣九先声夺人之后,王桂玉可能心中紧张,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回答谭鸣九的问题,只是不免嘟囔两声:

“什么赃款,不会是赃款,学望从小就成绩优异,遵纪守法,他……不会犯事的。”

“郑学望很喜欢积木吗?”谭鸣九公事公办问。

“积木?”

“郑学望家里,办公的地方,都有不少积木。不喜欢,怎么会买这么多?”

“……那不是他喜欢的。”王桂玉怔了会儿,叹口气,“那是他弟,学军喜欢的。”

王桂玉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大桌子。

纪询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大桌子上,除了敞开的冰柜,钞票,药品,还有一个相框,背面被打开了,一块白色的骨片被放置在相框旁边,从相框里照片背面和骨片形状相吻合的痕迹上看,这块骨头一直塞在相框里边。

王桂玉的目光触了下骨片,立刻像被燎着般收回了。

她结结巴巴:“这……这应该是我二儿子,学军的骨灰。没想到,他藏在这里……我一直没注意……”

纪询拿起相框,它有点像冰箱贴,后面是磁铁,平常也是吸在冰柜上,正面看去是一张风景明信片,但是把这层去掉,则是一张照片,两个年轻的十来岁的孩子勾肩搭背,他们确实很像,一眼过去,几乎分不出谁是谁,可能左边穿白衬衫看上去比较斯文的是郑学望,右边穿T恤看着比较野性的是郑学军。

郑学望把照片吸附在每天都会用,又是自己最喜欢藏东西的冰柜上……可是又遮遮掩掩的把照片遮住?

为什么?

“我看了记录,郑学军1996年死亡,是生了重病吗?”纪询顺势问。

王桂玉说:“不是重病,老二和老大不一样,老大成绩有多好,老二就有多不学好,小小年纪就到处疯跑,后来从废弃工厂上摔下来,脑袋着地,在医院里植物人躺了好几个月,花了好大一笔钱,要不是有……有人帮忙,治都没办法治,最后也没睁开眼,再叫一声我们,就这样去了。”

有人帮忙。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桂玉顿了会儿,是有意还是无意?

纪询暗想,他没有打草惊蛇,转移了话题:“郑学军的死亡是意外吗?”

王桂玉低头片刻:“谁知道呢?”

“什么意思?”

“一群人在那边打架斗殴,站在边缘的人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下去了,说故意吧,你们警察问了一圈,也没找到故意的那个人,说意外吧,我们又不甘心,怎么就我们的孩子这么倒霉?”

按照王桂玉的意思,当年郑学军的坠楼事件是因为一起群殴事件引起的,至于谁要为郑学军的死亡负责,当年的警察没有给出结论,可能以意外结案。

20年,时间有点长了,不知道档案还有没有保留下来。但不管怎么样,回去还得查查郑学军的事情……

“郑学望有没有在家里议论过关于他弟弟死亡的事情?”纪询继续问,“有没有表现出对当时参与打架斗殴人员的仇恨?”

得知郑学军死于一起聚众斗殴事件的时候,他想起了陈家树。

但是今年郑学望37岁,陈家树48岁,20年前,郑学军才17岁,而陈家树已经28岁了,似乎扯不上关系。

“真的没有。”王桂玉摇头,“一点都没有。就算我们谈起学军,学望也从不接话,我们都不知道,他弟弟在他心里藏着这么深。”

该问的问完了。

谭鸣九看纪询没有更多想说的,点点头,叮嘱王桂玉:“最近不要离开宁市,警方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我知道……”王桂玉犹豫着问,“警察同志,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相信我,他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不会犯事的。”

“包括替他弟弟报仇?”纪询以玩笑的口吻问。

王桂玉愣了下,接着几乎没什么犹豫,她回答:“是啊,不会的!他弟那事,也怪不了谁,命不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