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螳螂捕蝉(第2/3页)

安无咎辨识出他的假动作,可移动身体的瞬间忽然感觉不对,全身的肌肉仿佛都被冰冻住一样。

动不了了。

刘成伟抬腿一脚,狠狠踢上安无咎的腹部。痛苦来不及溺没身体,他便向后倒去,靠在冰冷坚硬的光墙上。

这样不行。

他试图出击,可肌肉的痉挛愈发严重,连颧骨边的肉都在毫无缘由地抽搐。走神的半秒,受伤的手臂就被刘成伟一脚踩上,不能动弹。

血从脚底开始往外蔓延。刘成伟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上来。虽说是无武器决斗,可他的指骨关节上都佩戴有金属外骨骼,攻击本就重伤的肉体根本就是犯规。

落下来的拳头如同止不住的暴雨,旁的不打,拳拳直击要害。

“血掉得好快……”

刘成伟果然是下狠手了。

台下的吴悠看着安无咎头上飞速缩短的血条,整个人呆在原地,手都抬不起来。

他微微侧目,看见身侧的钟益柔眉头蹙起,一双眼始终盯着决斗阈中的安无咎,那神情仿佛察觉到什么异样似的。

“他有战后应激障碍综合征……”钟益柔喃喃自语。

吴悠听见,向钟益柔靠近一步,“你说什么?”

钟益柔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应激障碍。他之前一直反应迟缓,说话语速也很不对劲,还伴随抽搐手抖。我本来以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但他刚刚的躲避动作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一面对决斗就肌肉紧张、抽搐和精神不济,很有可能是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她顿了顿,“或者杀戮。”

不过……

战后应激障碍还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表现。

吴悠听罢,对这个人忌惮的同时,竟又生出一丝同情。他侧过脸,看向台上的两人。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被动恶战。

仿佛是受肌肉记忆的驱使,安无咎试图用没受伤的手格挡,但比起对方猛烈到无法见缝插针的攻击,他肌肉的抽搐对自己造成的障碍更大。

最可怕的是,在刘成伟的拳击之下,安无咎仿佛出现了幻觉。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逆流,剧烈跳动的心脏成了一个硬块,就要硬生生从喉咙里剥出去。

眼前不断地闪回着记忆碎片,尖刀捅入腰腹、手腿断折、药剂插管……幻觉之中的痛楚比现实更为真实和难熬。

“你躲啊?我看你怎么躲!”刘成伟将他的长发向后扯,逼迫安无咎抬起头,他残忍又满足地大笑,站起来,将安无咎也拎起来,掐住他的脖子对着杨明的方向。

“这就是你说的狠角色?”刘成伟轻蔑一笑,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也不怎么样。”

安无咎被不断闪回的幻觉淹没,紧绷的肌肉令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将他头顶上最后一点血消耗殆尽。

一切结束。

现在的他只剩下两条血条,和杨明一致。

“决斗结束。”圣音毫无感情地宣告结果,“角色[劫匪]获胜,输家[实习生]血条减一。”

“请两位角色离开决斗阈。”

刘成伟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就结束,甚至感觉不够尽兴。安无咎是被杨明标为游戏靶子的人,形容得简直是这个生存游戏里的bug,能把这样的人打倒,刘成伟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虚荣。

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不算什么。

他要成为能主宰和支配的人上人。

“早知道一条命没得这么快,就该慢慢折磨你。”他将安无咎甩到地上,拍了拍手,昂头离开决斗阈。

安无咎侧倒在地上,抬手缓慢地擦掉淌出的血。他试图控制自己不正常的肌肉,用受伤较轻的那只手摁住地面,艰难地站起来。

晃晃悠悠的,脸色苍白的安无咎从决斗阈中走出来。

尽管决斗比自己想象中难受得多,但他的计划至少成功了第一步。

决斗场里无人说话,一如决斗开始时那样,只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在安静的房间里,传来鼓掌的声音。

是杨明。

他面带笑容地拍着手,从房间黑暗的角落走到安无咎的面前,十分满意地欣赏他如今受挫的模样。

“安无咎,上一轮游戏结束之后,你经历了什么?”杨明挑了挑眉,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安无咎,“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你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之前那样了。”

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上一轮长达十天的噩梦,如何像一条狗一样对着安无咎卑躬屈膝却被他推出去,最后苟且偷生,杀了一个人抢走他的积分才活到最后。

现在眼前这个魔鬼一样的家伙居然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当初毫发无伤地赢得游戏,进入这一轮却扮成一个重伤垂危的无辜弱者。

都是安无咎掩人耳目的谎言罢了。

“是你说的,圣坛就是个达尔文主义的斗兽场,弱就该死。”杨明忍着愤怒掐住他的下巴。

“那现在的你呢,是不是该奉行自己的信条,去死啊?”

一瞬间,安无咎感觉很不对劲。

巨大的耳鸣令他无法从幻觉中抽身。

他在杨明精瘦的脸上看到了西伯利亚干枯的树、诡异的西方古语、黑市上浸泡着器官和义肢的瓶瓶罐罐,空白的、一尘不染的圆形实验室,监狱一样没有窗户的地方。

巨大显示器里陌生的蓝色天空。

一切事物的碎片光怪陆离地糅合在一起,像是某种巫术,或是程序上的病毒,在他脑子里错乱地交织,属于自己理智的声音只剩下最后一丝。

他一无所知地苏醒,还没有来得及拯救自己的母亲。

真的要这样死掉吗?

安无咎的失神令杨明在某种程度上感到羞辱,他冷笑一声,“竟然可以装得这么像,够忍辱负重的啊。”

“难不成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负伤的安无咎嘴角渗出血,只用虚弱的气声说:“我真的忘了。你想杀了我也可以,但我死了……你也不一定能赢到最后。”

“你说什么!”杨明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安无咎压低声音,轻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明静了两秒。

内心在短时间内挣扎了片刻。进入这一轮游戏的安无咎变得寡言沉默,说的话很少,但每一句都令杨明无法安心。

他是在试探自己杀他的决心?

还是已经找好了合作伙伴?准备在杀了他之后直接上位,这个游戏比的不是武力,要看最终谁获得的生存分数最高,谁能保住自己暗恋的人,除掉诅咒的人,这才是最优解。

安无咎的意思,难道是已经找到了在最优解下可以获得最高分数的人了?

是谁?钟益柔?还是上野,还是吴悠?

他没有找到答案,也找不到答案,恼羞成怒之下,猛地将安无咎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