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二合一)(第2/3页)

没有灵力,不靠机械,全凭一双生了厚茧的手,竟能造出栩栩如生的草木虫鱼。

摊主谦虚地笑笑,“不过凭手艺混口饭吃罢了,比不上仙家神通广大。”

只见顾惊羽摇摇头,十分认真地道:“不,你比我厉害多了。”

他看见顾惊羽眸中发亮,漆黑的眼里像是点缀着星火。视线巡梭着琳琅满目的竹篾玩具,最终定格在那只几欲翱翔高飞的燕子上,便取下那固定着燕子的竹签,“就它吧。”

顾惊羽说完便从他手中接过灵石,正欲递去时,摊主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捧着双手来接。

这是凡人对待修士本能的敬畏,本没什么稀奇。大多数修士最多丢去一个眼神,或是点点头,亲手将灵石放入对方掌中,就算是客气了。

顾惊羽本是想将灵石放在摊位上,见对方这动作,便顿了顿,也双手拿着灵石郑重其事地放入对方掌心,“谢谢。”

摊主显然有些意外,亦连声点头道谢。

他出生世家,从未见过有修士对凡人这样恭敬,看着顾惊羽的眼光流露一丝诧异。

顾惊羽却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而是心满意足地托着那只燕子,又一扭头,被其他摊位吸引去了。

他定定地站了一会,听见身旁那摊主笑看着眼顾惊羽远去的身影,轻声叹了一句,“这位小仙君生得好看,人也好,将来必定洪福齐天。”

他的思绪被孩子的又一声哥哥给唤了回来,于是点点头,“好。”说时单臂将孩子抱起,往灵墟洞的方向缓步而去。

孩子侧坐在他臂弯里,手中的小鸟抵在他胸前,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总攥着它?”

“这是娘亲亲手给我编的。”孩子说完一抽咽,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我想娘亲。”

夏应弦不知所措,登时僵在原地。

整个宗门都在忙碌,他一时也找不到人帮忙哄孩子,而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得他心烦意乱,想起儿时乳母哄自己的情形,便依样画葫芦,僵硬地轻拍孩子的后背,张了张口,吐出一声:“乖,不哭了,我会帮你找回娘亲的。”

也不知是他僵硬的手法,还是话语起了效,孩子茫然眨了眨眼,又抽噎了一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见状生怕钰儿再哭出来,连忙御剑直冲灵墟洞。

他点了好几个火诀,将整个洞府的四壁都点燃了篝火,才将孩子送进去。

孩子立即被这福地洞天吸引,觉得稀奇,擦了把泪水四处探索起来。他见状长长地松下口气。

直到钰儿说了一声,“哥哥,好热。”说时还直扒拉衣衫襟口。

修行人不畏寒暑,冷了热了都没太大感觉,特别是他,常年在寒潭修行,身体对冷热的感知比起寻常修士还要迟钝得多。所以他根本没有留意到此时的洞府已经快变成了蒸笼。

他意识到火点得过头了,掐掉几团火焰,又问钰儿道:“好点了吗?”

孩子通红的小脸冷却下来,点点头,又轻轻叹出口气。

夏应弦拍拍孩子后背,指着洞中的石床道:“去睡吧。”

孩子顺着他的手指见到那硬邦邦光秃秃的石床,便颠颠地跑过去,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待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再侧身一躺,登时蹙起了眉头。

“哥哥……太硬了。”

他心头一软,想在纳戒里头找个软垫,却什么也没翻出来,最后他想了想,翻出好几件衣物,摞在一起垫在石床上,拍拍衣物对孩子道:“躺这。”

孩子身子一滚翻了上去,小脸埋在衣服里,忽然深吸一口气,仰头对夏应弦道:“哥哥的衣衫好香,像是清晨沾过露水的松枝的味道。”

他一愣,仿佛看见十岁的阿羽枕在他的腿上,十分餍足地拉着他的衣襟吸气,“师兄的衣衫好香。”说时还一骨碌坐起来,好奇道:“师兄熏香了?”

“不是说女子才熏香么?”

他拍拍对方的脑袋,轻笑道:“哪有?”

修士过了锻体进入练气期,体内浊气排尽,便会自然散发清香,有时根据修行的功法不同,气味也不尽相同。

只不过阿羽贪睡,屋内喜欢点沉香,便将自己原本就十分微弱的气味掩盖了。

小时候阿羽喜欢枕着他的胳膊入睡,后来再长大些,阿羽便不再对他这般亲昵,仿佛凭空添了层隔阂,与他的肢体接触越来越少,到成年后,便连手也不牵了。

他有时不明白,为什么阿羽一面可以为了他赴刀山火海,做常人不可及之事,一面又对他若即若离,始终保持着师兄弟之间的距离。

他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出对自己不同寻常的目光,与看向旁人都不同,可就是得不到阿羽行止上的任何越线举动,仿佛被什么牵制着。

他有时候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阿羽并不爱自己,是他在自作多情。

直到那一夜,对方篡改冲灵十三式,挥剑指向他时,他看见那双眸光里闪烁着的悸动,仿佛静止的时间里,他被放大的感知几乎能听见二人心脏的跳动声。

二人并不重叠的心跳逐渐趋于一致,渐渐地,纷乱的心跳合二为一,演变成一个雀跃的,砰然的声音。

仿佛是在替他确认那个令他心悸不已猜测一般,他听见阿羽说出那句“飞羽逐夜”,他终于明白,自己没有多心,阿羽是真的爱他。

直到许久后他才想明白,阿羽也许与他一样,被冥冥之中一个无形的力量制约,许多事都不能做。

得到这个答案他本是难过至极,甚至有些愤恨,他想不明白为何天道如此不公,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凭什么?

可久而久之他又释然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看见阿羽,只要能待在对方身边,知晓对方也爱着自己,就足够了不是吗?

直到事情演变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恨秋照夜,却更恨这个荒谬的世界,他不需要修行不需要飞升,他需要的,是踏碎天道法则,将一切阻碍他的力量统统驱逐,他要他的阿羽回来。

后来他做到了。

不,是秋照夜做到了。

在秋照夜几乎要拉着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时候,那个力量屈服了,也消失了。

然后,他们便开始了茫茫的,望不到尽头的,寻回阿羽的路程。

现在阿羽回来了,他的使命完成了,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知何时,钰儿已经翻身下榻走到了他跟前,轻轻拉着他的衣摆道:“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他有些疑惑,抬手擦拭了一下脸颊,才发现沾了一手温热湿润。于是用手背与袖口擦干净脸,沉声道:“没事。”说时拍拍对方的小脑袋,“你去睡吧。”